扣在苗欣臉上,
又拍了下她的手臂,
示意她跟上。
看著這些不離不棄的隊友,
苗欣心頭一鬆,
眼眶再次發燙,
她衝飛魚點點頭,
迅速跟上。
不到一分鐘,
一行人便浮出水麵,
江堤上登時響起一片讚歎和掌聲,
而飛魚和消防員們不等吩咐,
便接二連三跳下水去接應。
苗欣被岸上的警察們拉上來後,
顧不得跟楊局打招呼,
直奔救護車,
暗行者已經將傑妮抱上救護車,
但他死死摟著傑妮,
不讓任何人碰,
有名男醫生想把傑妮從他手裡搶過來,
被他一拳頭砸下車,
他像瘋子一樣衝所有人大喊大叫“滾開!
不要碰她,
她是我的,
是我的!
你們誰也不許碰她,
誰敢碰她一下,
我就咬死誰!”
“你如果再這樣耽誤搶救,
不用你咬死誰,
傑妮就先死了。”苗欣的聲音冷冷傳來,
醫護人員看見苗欣,
自覺讓開,
而暗行者對上苗欣冰冷的視線,
卻眼圈一紅,
如同受了天大委屈,
極度驚恐的孩子,
痛哭流涕道“小欣,
救她,
你救救她,
彆讓她死好不好?
師父知道你能救她,
當初糖糖傷得那麼重,
差點母子雙亡,
你都有辦法救活他們,
現在,
你也可以救活傑妮對不對?”
他將傑妮交給醫生們,
緩緩跪倒在救護車上,
如同一名卑微的乞丐,
衝苗欣伸出雙手,“小欣,
師父一輩子沒求過人,
更沒求過你,
現在,
師父求求你,
求求你救救她,
隻要你能救活她,
隻要彆讓她死,
你抽走師父的脊梁骨,
拿走師父的心臟,
都可以。”
最後一句“都可以”說出口,
暗行者匍匐下去,
他用額頭貼著地麵,
如同虔誠到極致的信徒,
對著他的信仰,
對著他的徒弟,
對著他最後的希望,
頂禮膜拜。
苗欣本來一看見暗行者,
就想打死他,
哪怕不打死,
她也會一口口水吐在暗行者臉上,
罵一句“大啥必”。
可是現在,
看著跪在自己麵前,
悲痛到整個人都扭曲變形的暗行者,
看著曾經那樣不可一世,
能跟寒爺硬剛的阮二爺,
像卑微的蟑螂般,
說要用自己的脊梁骨和心臟,
換取傑妮的生機,
她什麼咒罵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世上,
最了解暗行者的人不是阮家人,
而是她,
是s,
阮燁給自己起暗行者這個名字的動機,
和她苗欣完全不一樣,
作為黑客,
她苗欣的代號是s,
作為遊戲開發者,
她的賬戶名是夜旅人,
s是指salg,
因為她苗欣是欣欣向榮的小樹苗,
所以她隨口就給自己取了s的代號,
而夜旅人更簡單,
師父叫暗行者,
徒弟自然要效仿,
夜旅人跟師父的稱號遙相呼應。
她的兩個代號都是隨便取的,
沒有實際意義,
可是暗行者卻不同,
暗行者是指在黑夜中遊走的人,
是見不得光的人,
從第一次看見這個名字,
第一次跟暗行者接觸開始,
苗欣就察覺到,
這個渾身帶刺,
卻驚才豔豔的男人,
內心卑微又壓抑,
他把自己關在黑暗中,
拒絕打開任何有光亮的窗,
用令狗都嫌的毒舌和冷漠偽裝自己,
隻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可憐,
這個男人從骨子裡都透著自卑,
所以,
哪怕暗行者的性格再不討喜,
苗欣還是將他當成自己的良師益友,
因為,
她知道,
在暗行者如此強大的偽裝之後,
定然有不為人知的經曆。
所有有故事的人,
都是易感的人,
所有易感的人,
都有一顆柔軟的心,
苗欣願意悄無聲息,
守護暗行者柔軟的心。
現在,
她看著暗行者卸掉所有偽裝,
將自己剝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把最真實最卑微的自己暴露出來,
突然覺得,
暗行者很可憐。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
或許暗行者對不起傑妮,
但,
暗行者從來沒有對不起她苗欣,
她沒資格站在衛道夫的立場上,
用上帝視角去評判暗行者的好與壞。
輕歎一聲,
她爬上車,
語氣平靜道“要麼坐到一邊兒去,
要麼下車,
如果不想讓傑妮死的太快,
就閉上你的嘴,
不許哭也不許說話。”
“好!”暗行者想也沒想就滿口答應,
他從地上爬起來,
不敢找座位坐下,
蹲在救護車最貼著牆壁的角落裡,
孩子般用袖子邊擦眼淚邊伸長脖子去看傑妮。
苗欣不再理睬暗行者,
目光沉靜地盯著傑妮,
傑妮已經陷入昏迷,
她翻開傑妮的眼皮查看了下瞳孔,
又用手探了下傑妮的頸動脈,
然後推開護士遞過來的強心甙,“上嗎啡!”
“可是……”
“沒有可是!”打斷想上來搶救的醫生的話,她麵無表情道“再不上嗎啡,
還沒等心臟衰竭,
她就先疼死了。”
暗行者的心臟猛地一揪,
他不知道脊梁骨被撞斷有多疼,
但,
他在跟厲局出任務的時候,
摔斷過腿,
那種傷筋動骨的疼痛,
沒有鎮痛棒和止疼藥,
他根本沒辦法承受,
可是傑妮。
他想起來自己從苗欣身邊搶走傑妮時,
傑妮的模樣,
當時,
傑妮整個口鼻都泡在呼吸麵罩裡,
因為,
呼吸麵罩裡全是她嘴裡噴出來的血,
他那麼害怕,
所以想都沒想,
就把呼吸麵罩扯下來,
然後低頭,
嘴對嘴地給傑妮度氣,
天可憐見,
終於沒讓傑妮當場就死去,
可是現在,
聽見苗欣說傑妮會活活疼死,
暗行者卻覺得,
或許當時,
他不應該把呼吸麵罩拿下來,
那樣,
就算被鮮血溺死,
也比活活疼死好。
他答應苗欣不哭不說話,
可是做不到啊!
暗行者自己都搞不懂,
一個一輩子都沒掉過眼淚的大男人,
為什麼會變成哭大包,
一哭起來,
就沒完沒了。
他答應過苗欣不搗亂,
可是看著護士將嗎啡注射進傑妮的血管,
傑妮卻依舊疼得在昏迷中呻吟,
他完全控製不住自己,
直接膝行到急救床前,
輕輕握住傑妮的手,
將自己全是淚的臉埋進去,
像個碎嘴老太太般開始嘮叨“彆死,
傑妮,
彆死,
你不是說,
你最喜歡我嗎?
你不是說,
你想嫁給我嗎?
如果死了,
你就看不到我喜歡你了,
如果死了,
你要怎麼嫁給我?
傑妮,
我錯了,
我是大混蛋,
我不該對你說那些話,
你起來啊,
起來罵我,
打我,
說我嘴賤,
唾棄我的毒舌,
好不好?”
苗欣看著暗行者皺了下眉,
最終,
卻沒有將他推開,
傑妮快不行了,
嗎啡隻能緩解她的部分疼痛,
卻不能給她完全止痛,
而疼痛會改變她的心率,
讓她的心臟停止跳動。
或許,
在最後的最後,
讓傑妮聽一聽暗行者的懺悔,
感受一下暗行者的眼淚,
也是一種成全……
作者有話說
小雨不行了,寫這兩章的時候我太難過了,以前小雨當醫生時,有個病人跟傑妮一樣大,就是像傑妮這樣被汽車撞斷脊梁骨活活疼死的。師父帶著小雨一起搶救,是先上強心甙,但我們搶救失敗了。後來師父坐在醫院天台上抽了一夜的煙,他告訴我,如果先上嗎啡,那姑娘或許可以救過來。其實,急救先上強心甙沒有錯,但無法否認,同樣都是死亡,先用嗎啡,病人會走的安詳很多。小雨願天堂裡沒有災難,沒有病痛,願這世上,每一個人都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