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見雲棲走來,有點驚訝“不是說去嚴家嗎,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在路上遇到了,聊了幾句,女兒便提前回了。”雲棲沒提遇到嚴宏軒和端王,她不想母親再為她的婚事操心。
餘氏溫婉地笑道“過來看看還缺些什麼?”
雲棲覺得這些箱子很眼熟“這是……”不會是她想的那個吧。
餘氏好笑地看著雲棲懵懵的表情“這是你的部分嫁妝,你看有什麼不喜歡的,便換走。”
“這……是不是太早了。”就算下了聘書,也還有幾年才會正式嫁娶。
餘氏點了點雲棲額頭。
“你以為嫁妝是說有就有的,講究的人家可是從出生就置辦了,前些日子侯府的人來拿了你的生辰八字,沒什麼意外這幾日就要換庚帖……”隻是這個意外可能再也實現不了,餘氏頓了頓,又換了種說法,“哪怕不是侯府,你總要嫁人,待你成婚再準備可就晚了,現在準備正好。”
餘氏本來也是想著現在訂下婚事,再過一兩年選好良辰吉日,再將女兒風光嫁出。
其實她本來也不算滿意嚴曜,嚴曜的年紀大了些,還曾有一妻,對方再好,心中總是有些疙瘩。隻是這些年女兒的婚事往往半路夭折,餘氏也不自覺降低了一些要求,嚴曜其餘都不過爾爾,讓餘氏最滿意的就是後院還算乾淨。
本來好不容易準備接受嚴曜,沒想到皇帝又橫插一杠。
雲棲見餘氏拿著珊瑚朝珠挑著色澤、品相,讓錦瑟記下換成色更好的,再望眼看去,單單是簪子就分了四十幾種,每一種不同材質,而她知道女子嫁妝分為六大類,朝冠、首飾、布匹、家具、擺設等等,若頂級簪纓世家還會添古董字畫、藥材、田產鋪子等,今天單單她看到的首飾就不下百樣。
“這些都是我的……嫁妝?”上輩子她出嫁可沒那麼多,甚至連一成都不到,倒是這個嫁妝單子上一些熟悉的物品,像李映月嫁妝單子上的,上輩子她出嫁時父母皆不在,父親更因入獄讓李家早不複往日輝煌,她的嫁妝全權由祖母安排,按祖母的說法,她還私下添置了不少,總歸要她好好嫁給端王,不讓端王府的人瞧低了去。
她當年是有感念祖母的,現在想想,祖母依舊是那深明大義,為李家前途考慮的祖母。
父母是否在身邊,原來差距是如此之大,能感受的愛與關心是天差地彆的。
“當然是你的,不是你的,莫不是旁人的?”剛說完,就見雲棲撲到懷裡,餘氏莞爾一笑,“這麼大了還如此嬌氣,讓人看到還不笑話你。”
“母親,彆離開雲兒。”雲棲難得耍賴不出去,隻是抱著餘氏感覺衣物下的身軀格外纖細,都能摸到骨頭了,“您這幾日胃口又不好嗎?明日我讓郝大夫再給您問診。”
“你兄長讓他定期坐府中問診,經常來診脈,不必掛心,不過是天氣熱了,有些春乏,不礙事。”卻驚覺鼻下流出了什麼,她立刻用帕子擦去流下的鼻血,將帕子牢牢攥在手掌中。
餘氏將雲棲抱得更緊,鼻頭微酸,淚光浮動。
她該怎麼對雲棲說賜婚的事?
李昶回府後,得了一個最新的消息,麵色陰沉。
見已開了晚食,妻女正坐在桌邊等著他用飯,他勉強笑了笑。
也不知兩夫妻在憂愁著什麼,沉寂蔓延在飯桌上,李正陽連連示意雲棲,發生了什麼事。
雲棲搖搖頭,其實之前她就有感覺,父親的醉酒,母親的欲言又止。兩姐弟到李星堂的院子陪著幼弟練習走路。
一盞茶後,懋南院才傳來消息讓雲棲過去一趟。
雲棲有些忐忑,最近發生的事,總有些蹊蹺的地方,讓她不安。又想到那兩次滿懷期待最後都未定親,仿佛有什麼冥冥之中注定了似的。
她入內就看到了放在烏木椅附近的幾箱禮品,聽聞下午汝襄候府有人來。
無端端的送禮,沒什麼原因,那就是賠禮。
為什麼賠禮,很好猜。
雲棲怔怔的,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問道“是來退親事的嗎?”
雲棲臉色微白,就因為太平靜了,讓餘氏心疼得揪了起來,李昶握住餘氏的手背,搖了搖頭。
“過幾日,汝襄候府就會與徐太師府上交換庚帖。”
“是嗎。”雲棲笑得空茫茫的,她的目光有些迷茫有些了然,但總體精神狀態尚可,餘氏也鬆了一口氣,幸而女兒與嚴曜感情還不深刻,雲棲站起來行禮,“女兒知道了。”
“另外,我聽說前幾日端王送你回府,”
雲棲還有點愣愣的,隻是據實告之“那日不過是女兒馬車壞了,端王好心送女兒回來。”
“自從端王回京,京中無數天驕貴女皆對王爺趨之若鶩,即便朝堂上父親都聽聞過幾次。雲兒覺得端王如何?”
“女兒斷無肖想王爺之念。”
夫妻兩對視一看,目光透著決然與愧疚。
李昶歎了一口氣,如今汝襄候府已經打算另謀婚事,他們再堅持又有什麼用,還是將話說了出來“皇上有意將你許配給端王。”
這個消息像一道晴天霹靂,劈向雲棲心尖,讓她無處可躲。
“父親,您說什、什麼!?”
雲棲搖搖晃晃地回到襛盛庭,陰霾垂下,小雨密布。
細密的雨滴打在她身上,紫鳶見自家小姐濕漉漉的回來,急道“您怎的不讓丫鬟為您打傘?”
雲棲不說話,任由紫鳶給她擦乾、更衣,她仿佛一個木偶。
華年、佩雯要給她準備浴房,卻見雲棲狀態不太對勁。
華年畢竟年長,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這些年從未見過小姐這樣。
她讓紫鳶陪著雲棲,其餘人出去。
雲棲出神地坐在軟塌上,一坐就是一個時辰,目光空洞,直勾勾地望著窗外雨打枇杷葉。
直到外麵的雨滴聲在耳邊響起,窗欞邊濺開的雨花打在臉上、頭發上,才緩緩回了神。
她不想說話,像是失去了生活動力。
拿起紫鳶打了一半的花穗子,看著李嘉玉那塊玉佩,慢慢摩挲著。
這是她除了父母外唯一的溫暖了,她想找點事轉開注意力。
她接著紫鳶的手工,給花穗子連上玉佩,突然發現鏤空雕花裡麵,刻著小小的圖案。
當她看清——
啪。
玉佩摔在了地上,從中間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