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剛才已經被賞賜了調身子的藥。
如今若是跪跪就暈,豈不是坐實了他有疾
高敘強忍著。
周綺搖也不吭聲,不知怎麼的,還叫了姚貴妃來說話。
姚貴妃見到高敘,身子微微一僵,再便是悠然一笑,似有詫異,“雍王殿下怎麼的惹了娘娘生氣還不趕緊說說好話,讓娘娘饒恕你這次。”
西暖閣的風聲她有耳聞,此番也不過是驟然相見,打個圓場。
周綺搖隻笑,並未言語。
還是高敘自己給自己找台階“兒子犯錯,被責罰是應當的,謝過貴妃娘娘。”
姚貴妃也沒再說什麼。
她和周綺搖關係向來不大融洽。
如今又事涉儲君之爭,平日隻表麵應付過去就是。
今日周綺搖讓自己來,想也知道,是要給個下馬威。
漕運總督的人選還未落定。
周綺搖的意思很明顯。
讓他們知難而退。
姚貴妃略有煩躁,縱是冬天,也讓身後的宮女給自己打扇子。
宮裡光影浮動,兩人說話沒什麼槍棒,卻也總是不舒服。
直到一個禦前的小公公彎腰進來,手捧卷紙,說陛下剛得了首好詞,邀娘娘同賞。
十年生死兩茫茫,限時返場,聲振大內
聽者皆心震不已,四處托人打聽,到底是何方才子,寫出此等絕妙之詞。
周綺搖從驚怔中回神,下意識也問。
她是真生了惜才之心。
她想著是哪年的舉子,又或是想求官的詞人,萬萬沒想到,這詞,是從喬昭懿口中說出來的。
“千真萬確,小夫人如今尚在西暖閣坐著,陛下喜歡得不得了。”
聽到這話,不知上麵二人如何想,跪在地上的高敘是真的眼前一黑。
高敘“”
不是。
喬昭懿你有病吧
一個後宅娘子,跑到陛下麵前背什麼詩。
還背個驚天動地的
明明意識漸昏沉,可詞作太過驚豔,小太監隻念了一遍,就在腦中揮之不去,翻來覆去地湧動。
十年生死兩茫茫剛過,惟有淚千行又出來。
如此反複幾個來回,倒是直接將其背得滾瓜爛熟。
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高敘“”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嫉妒了。
嫉妒到想捶牆。
剛才私宅被查都沒這事讓他來的難受。
陛下在西梁的事,他有耳聞,也知道這幅畫的存在,這些年也尋了些文人來寫悼念詩,但左選右選,總沒遇見最合適的。
本想再等等,等選到絕佳之作再進獻。
沒想到被人捷足先登。
還寫了首橫亙天地的雄偉詞篇,徹底將他的所有準備都給打散了。
還是散成齏粉,拚都拚不完整。
高敘心態炸了。
真的很懷疑,憑什麼啊
她到底從哪認識的蘇軾
這不一下子,將朝中人都給比了下去嗎
喬昭懿在西暖閣過的是樂不思蜀。
先有治水良策,再有聲淚響天徹泉的悼亡詞,她在陛下麵前大大地長臉。
起碼陛下記住了她這人。
喬昭懿接下來的時間沒太表現自己,全都在隨水逐流,誰說什麼,就附和一兩句。
她是女子,也不在朝堂為官。
獻出良策,也得不到什麼益處,而且想法都在大庭廣眾下說了出去,功勞自然是給大家的。
眾人都對她很是和善。
至於那首詞,剛背出時眾人實在是驚喜,後又酸羨,自己一把年紀,還比不過個小姑娘。
不過知道不是她自己寫的後,心情又轉好不少。
甚至想著私下讓家裡夫人去岑家拜會下,問問那老僧長什麼樣。
本該在酉時就送她出宮,沒想到,宮裡破例留人。
查高敘私宅,用的都是能吏,暗格暗道扒個徹底,二人配合,一人挖,一人念,一人記,再配個老先生估算銀兩。
這些都是銀票案鍛煉出的好手,配合起來默契異常。
隻二個時辰,就籠出個大體數額。
一百六十七萬兩。
大鄴富庶,每年稅收也不過二千多萬,雍王的一個私宅所耗銀兩,就趕上二十分之一的稅收。
證據確鑿,還是直接告到陛下麵前。
姚暉縱有二頭六臂,本事滔天,也休想讓高敘全身而退。
申時左右,岑聿整理著賬冊,托人給宮中遞話,說辰時之前,會先送一份粗攏出來的冊子入宮。
這是提前給陛下個心裡準備。
讓他斟酌一晚,如何處置高敘。
他本以為陛下會震怒不已,沒想到,公公入宮再出來,整個人卻是笑盈盈的,說同知夫人在陛下麵前背了首好詞,龍心大悅。
說著,把陛下讓他帶回來的詞遞去。
岑聿伸手接過,從上到下掃過。
岑聿“”
你們確定,入宮的是他夫人
岑同知難得陷入沉思。
這水平照比以往喬昭懿給他念的睡前小詩,好像高了不止一點點。
一首詞出來,周圍人都滿心震驚,各個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他們的同知夫人,好像有點了不得。
有這首詞在,管哪家私下排什麼榜出來,這首詞,絕對是悼亡詞作裡繞不過去的大山
爽哉
世人都說緝查院行事剽悍,裡麵的人不通文墨。
沒想到,他們還有靠詩詞揚名的一天。
登時,閒著有空的就揣著紙回院裡,請工匠來把詞作刻在石頭上,立在緝查院外頭,讓過往來去的人都瞧著。
雖然不是同知夫人寫的,但是喬昭懿背的。
也沒什麼區彆嘛。
緝查院人憎狗厭的,黑漆漆的立在皇城一角,誰都繞著走。
他們也不在意。
找了幾個能工巧匠,第二日就擺了上去。
喬昭懿被特意恩赦,可以在宮裡用飯。
但肯定沒資格和陛下同食,而是在一小殿,單開了桌。
至於吃什麼,她也沒挑揀的本錢。
上什麼吃什麼,也不挑。
陪她用膳的是之前請她入宮的小李公公。
一首詞後,剛在殿裡伺候的,看向喬昭懿的目光都帶上二分尊敬。
小李公公正是如此。
剛才接人時候的內心想法,早被另一套觀點取代。
有底氣的就是不一樣,他要是能做出如此詩篇,在皇帝麵前大大的露臉,他也對其他人不假辭色。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喬昭懿的心思,隻肯用在皇帝身上,或是添個皇後,至於這位小公公如何想,她實在沒精力去顧及。
皇帝喜歡,她就背詩,再獻上一兩條良計。
其他人其他事,她不想參與,免得來日出事,牽連自己。
但也不至於太冷著,該回話還是要回。
酉正,岑聿入宮。
不久,跪的跟個死狗一樣的高敘扶著兩位太監的手艱難走來。
高敘本以為這已經是塌天的禍事。
跪了一下午,足以讓他羞憤欲死。
沒想到進西暖閣的路上,還與喬昭懿同行片刻。
喬昭懿飯後,被小李公公帶著在附近消食。
君臣會話,她不方便進去,皇帝也沒拘著她,讓她在宮裡轉轉。
日後說不定還要喚人入宮呢。
和她說話有意思,皇帝心情舒緩不少。
喬昭懿罩在鬥篷裡,沒亂走,直到遇見高敘,想了想,跟在高敘身邊,和他一同去西暖閣。
她腿腳靈便,比高敘走得快不少,就走走停停,好心地等等他。
其實是覺得高敘用腳尖拖地的走路姿勢怪有趣的。
高敘被一首十年生死兩茫茫打擊得不行,本不想和喬昭懿過多糾纏,沒想到,偏遇見。
高敘“”
怎麼不直接殺了他。
他麵無表情,意欲威懾,沒想到跪了大半日,大腦供血不足,如今一個激動,還沒開口,就身子一軟,踉蹌地一個前撲,跪在地上。
他結結實實給喬昭懿磕了一個。
喬昭懿左看右看,沒看見周圍還有人,摸了摸鼻子。
難道要陷害自己
二十六計,走為上。
速走速走。
她轉瞬連影都不見。
場中獨留高敘。
高敘保持著跪地姿勢,活像一個被糟踐後再被拋棄的小媳婦。
高敘“”
他忍無可忍,憤憤捶地。
此時,一直未見高敘來的皇帝,派出了尚德全出來看望。
他捶地,尚德全剛好探頭。
尚德全“”
不是。
雍王,你也太不成器了點吧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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