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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儀在京中多年。
知心故交卻沒有幾位。
權宦可能會讓人害怕,卻不會讓人敬畏,也不會讓人有親近之意。
權力隻是一時。
誰知道新帝登基後會不會第一個將他們斬了,以定民心。
鄧儀捏著帖子,看了又看,將晚上時間空了出來。
鄧儀將時辰定在戌時。
酉正。
喬昭懿在廚房望著煮出的東西,滿臉沉思。
這東西。
真的能吃嗎
她聞著都想吐。
豆汁兒做起來並不算簡單,要前後沉澱兩次,撇去浮沫和漿水,取最終的沉澱物置入盛水的鍋中,用微火煮至沸騰。
喬昭懿陷入深思。
鄧儀,應該會喜歡的吧
這東西,聽說愛者極愛,恨者極恨。
鄧儀既然小時候生在那處,肯定與她這種從沒喝過的不一樣。
岑聿總不會驢她。
既然說鄧儀能喜歡,也就不擔心了。
喬昭懿深呼吸一口氣,提著食盒出去了。
岑聿也提著個食盒,裡麵放著長壽麵。
他做的,裡麵單加了個兩麵金黃的煎蛋,還有一把鮮嫩翠挺的小白菜,正月他尋了個花盆,種在東院向陽的窗戶下。
京中霜寒。
種在外麵活不了。
他之前奉皇命在外辦案,案子又複雜特殊,幾次將命懸在腦袋上,為了方便,都是帶著幾個親近的同去。
幾年來,倒是學會了不少吃食的做法。
方嬤嬤擔憂他不會,一直在旁邊盯著,生怕他用油傷了自己,沒想到,到底是她多慮了。
方嬤嬤又去看喬昭懿。
剛進廚房,一股泔水味就傳出。
她尋著味去找,左右張望,來到味道來源處,“”
“這是什麼”方嬤嬤滿麵不解。
眾人“不清楚是什麼,隻知道少夫人做的。”
她們說的慢吞吞,說幾個字還要停一下,生怕自己嘔出來。
也不知道少夫人從哪得來的方子。
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方嬤嬤“”
好彆開生麵的東西。
和豐樓。
豆汁兒熬煮需要時間,喬昭懿提著食盒出來,已是酉時過半。
路上還要耽擱些時間,岑聿見她出來,直接從角門走出,趕去鄧儀那兒。
作為權宦,身邊自然缺少不了幾棵捧著他的牆頭草。
一切忙完,天色已暗,將到戌時。
鄧儀點了和豐樓裡的幾個招牌菜,溫了壺好酒,等著兩人來。
不禁想起以前的許多事。
大概六歲入宮時,他也未想過,會在二十一歲,站在
當下位置。
雖然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麼情況。
但他也算留名青史了,後有沒有來者不知道,但一定是前無古人,從現在向前推,還從未有一位太監,在未及弱冠之時,做到他這步。
至於以後
權宦也有權宦的追求。
士大夫都可與皇帝共治天下,閹人怎不能肖想一二
鄧儀心中自有豪雲,隻是權宦一詞,是助力也是阻力。
將他在二十一歲時捧到如此高點,再無法前進分毫。
鄧儀算著人差不多該來,倒了三杯酒,酒剛滿,腳步聲隱隱約約地傳來。
“呦稀客啊”鄧儀一揚眉梢。
喬昭懿“”
你這麼陰陽的嗎
“千歲大人,生辰快樂”喬昭懿放下食盒,和岑聿分坐在鄧儀兩側,共同舉杯,祝賀鄧儀的二十一歲生辰。
和豐樓的廚子都是各處挖來的,本事一流。
現在的和豐樓已是京中首屈一指的奢靡地兒,一桌飯菜吃下來,少則百餘兩,多則近千兩。
卻也不耽誤客人的紛至杳來。
今日的主菜是五珍膾、鵝鴨排蒸、鹿脯、蔥潑兔、鯉魚膾,配著條醬燉的大黃魚,和三兩道甜食。
三人淺嘗了杯酒,動筷吃了稍許。
喬昭懿送去自己的食盒。
不止吃食,二人另外備了方龍泉印泥,也叫藕絲印泥,據說水泡不散,火燒留痕,是許多王公貴族的專用之物。
一塊印泥,一塊金。
千金難求。
求的就是個好寓意,希望小鄧公公,能名留千秋。
鄧儀知道他們的未儘之言,眉眼間漾出一抹笑意,視線再看擺在麵前方方正正的兩個食盒。
喬昭懿把東西推過去,客氣地道“想說的都在這裡了。”
鄧儀想著難道是什麼難得的好酒。
蓋子打開,露出一碗尚冒熱氣的長壽麵。
熱氣撲來。
鄧儀第一次無所適從。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送他長壽麵。
外麵的人,都巴不得他和岑聿一起早死。
鄧儀壓住心中不知名的情緒“你們買的”
岑聿“我做的。”
鄧儀再拆另個食盒。
蓋子打開的瞬間,一股莫名的壓迫氣味傳了出來。
鄧儀“”
某一刻,他都想問,是不是外出時候隨手在泔水桶裡撈出來的,剛開口,聲音忽停。
他看著食盒中的東西,回想起某些以為已經遺忘在記憶深處的東西。
鄧儀不是個矯情的人,此刻心中卻也湧起莫名的酸澀。
鄧儀將碗拿出,沉默良久,輕聲道“多謝。”
喬昭懿“大人太客氣了。”
“大人隻要記住一句話,苟富貴,勿相忘便可。”
她俏皮地開了個玩笑。
大喜的日子,她不想鄧儀感動到眼眶泛紅。
鄧儀要是知道她想法,一定會說你想太多了。
鄧儀捏著碗,這確實是他小時那地兒的獨家吃食,因著土地原地,田中豆多於米,豆類價格也比米價稍減。
每隔月餘,家裡會從親朋那裡分來碗。
家裡貧,買不起,也舍不得浪費一碗上好的豆子。
鄧儀小時見過許多次,卻沒喝過。
母親生他落了病根,得了落紅之症,家裡對他不算太厭惡,卻也說不上喜歡,餓不死就行。
這些偶爾一次的解饞吃食,是萬萬輪不到他的。
鄧儀嘗了口,覺得味道也就那
那麼非常的不怎麼樣。
身尊位貴的小鄧公公“”
這就是他小時最想得到的東西
他頭一次吃東西吃的想吐。
他真的不太想吃。
望著隻動了一口的東西,鄧儀準備去吃岑聿做的長壽麵。
但一想這是喬昭懿親手做的,動作又停。
到底忍著惡心把一碗豆汁全喝了。
喬昭懿“”
還真的愛喝啊
她隻想讓鄧儀意思意思好了。
既然愛喝
喬昭懿“大人既然喜歡,日後我日日來送。”
當然不可能是她親自做。
但每日讓小廚房備上一碗還是可以的。
鄧儀“”
不要。
他想也不想地拒絕。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句話的作用。
鄧儀今晚看身邊兩人,比看豆汁兒還惡心。
鄧儀“”
他大概是沒救了。
鄧儀第二日醒來,還覺得嘴中殘留淡淡的豆腥味,早飯都沒吃下去,但緝查院案子又多,忙起來沒完沒了,一刻不得閒。
等晌午,宮中傳他入宮,竟是整個早上都滴米未進,臉色比以往白了不少。
陛下一見他,眼中閃過詫異“這是怎麼了”
鄧儀也不好意思說是什麼原因,隻答可能最近倒春寒,不小心染了風寒。
陛下一聽恍然,又揮手讓他向後麵挪了挪。
他頭疼未愈,再染上傷寒,真是要了命。
陛下歎氣“老了,不中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