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禮,行營周邊可有能狩獵的地方”
“回陛下,行營西側有山,山中可以狩獵,隻是那山中並不是皇家獵場,並未圈禁。”
李崇知道他說的意思,皇家獵場說是獵場,其實在皇帝帶人進去狩獵之前那獵場早就已經被清理過了一番,凶猛不受控的野獸會被提前趕走,除此之外還會向獵場內投放好些便於狩獵的動物。
不然若是普通山林,皇帝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進去,動物就算沒有都被嚇跑也不可能人人都有的獵,到時候空手而歸朝廷體麵何存
李崇知道其實這春獵也是個麵子工程,他抬眼看了看行營的方向,那遠處的山巒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了,他微勾唇角
“不是皇家獵場不是更好。”
皇駕歇腳的行營自是早有人安排好了,明黃色的大帳在最中間,皇帳四周的深藍色大帳乃是一二品大員的行營,向外依次按著官階順延,李崇坐了一天的車總數是兩腳著地了,他們已經入了山,三側山林環繞,營帳的正前方有一條河,視野開闊通透。
李崇未曾直接進帳,這半年來他鍛煉的多,身形已經不似從前那樣單薄,玄色龍袍,束袖帶甲,與帳前負手而立倒是多了幾分勃發的英色
“傳旨召此次隨駕的宗親,朝臣的嫡子過來見駕。”
不多時,這皇帳前便多了族人和朝中官員的嫡子過來覲見,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得見天顏,深知這位陛下年紀雖然還不大,但是親政之後胸中卻頗有乾坤,朝中幾乎是洗了一次牌,誰也不敢小覷
“朕看今日天色還早,這春闈便不如從今日就開始吧,你們都是朝中重臣之後,弓馬騎射嫻熟,不若比一比,朕今日便設個彩頭,日落之前,誰獵到的獵物最多,朕便賞他工部剛呈上來的禦用弓箭。”
那林子畢竟不是皇家圍場,李崇刻意下旨不滿十六歲的不可入,十六歲以上的不善騎射的也不必入,報名講究個自願,後又著魏禮派人保護這些世家子的安全。
閻安亭是王府世子自是在參加比賽的列中,李崇特意留意了他一下,就見他和一個年紀差不多麵容黝黑的大塊頭站在一起,兩人似乎頗為熟稔,正低著頭說著什麼,眼中具都是不服之色
“往年春闈和鬨著玩似的,皇家獵場裡淨是一群傻兔子,哎,安子,這一回可不是皇家獵場了,怎麼樣比一場”
那大塊兒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閻安庭。
李崇微微側身問道
“世子身邊的那個是誰家的子弟”
張衝看了一眼躬身回道
“那是薊遼總督鄭玄武家的嫡長子鄭保。”
薊遼總督李崇恍然想起這個人來,上次在北郊處斬五大倉一案十三人的時候,他帶著來京中覲見的幾位總督觀刑,其實是意在震懾,人頭落地的那一刻,那幾位總督
皆是麵如土色,隻有那個出身行伍的薊遼總督看那幾個落地的人頭,跟看地裡的白菜一樣毫無波瀾。
他記著這個鄭玄武,長相粗獷,一股糙漢子的模樣,他還記的處斬之後他請一營帳的總督喝羊湯,隻有這個鄭玄武大模大樣地一碗接一碗,喝的紅頭脹臉,還直言五大倉今日才被查處王和保要擔首責。
他還記得他當日讓幾位總督自查,而這鄭玄武的折子第二日就擺在了他的案頭,沒有文臣那些囉囉嗦嗦的話,一個折子上的乾淨明了,算上開頭請安,末尾祝福的套話,也就不到三行。
而且所有的字他都認識,中心思想非常明確,就是薊遼糧倉滿倉,陛下可隨時派人查驗,一度給他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
他瞧著那個鄭玄武長得如出一轍的憨憨笑了一下,原來是鄭玄武的兒子。
李崇坐到了營帳中,主帳中不少都是武將,李崇著人上了茶,和這些平時打交道不多的武將們熟悉熟悉,一邊閒聊著一邊等著那各家的嫡子們回來。
外麵太陽已經開始西斜,營帳前的河麵上撒下了一片霞光,瀲灩的河水猶如一條金鏈蜿蜒流淌,日頭一斜,天黑的就快了,外麵圍獵的世家子們也陸陸續續都回來了。
張衝站在帳外負責清點,這一清點才發覺,相比在皇家圍場回來清點獵物的壯觀景象,眼前的獵物實在是少的可憐,獵到兩隻山兔的都算是多的,更有好幾個世家子是空手回來的,毛都沒獵到。
李崇也聽到了外麵的聲響,笑著撂下了茶盞
“想來是回來了,咱們也去瞧瞧吧。”
他不忘掃了一眼常在宋離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小太監立刻給宋離加了一件錦緞披風,以防晚風清涼,著了寒氣。
出去之後就見幾個世家子的臉色都有些漲紅,眼前空空如也,宋離一身緞麵長袍墜地,雙手攏在袍袖中,眉目清冷,他早料到了眼前的情況,倒是並不吃驚。
如今世家子多在京中養尊處優,那點兒騎射技藝不是在靶場做做樣子,便是在皇家獵場中逞逞威風,甚至在春闈的時候,那些朝臣為了讓自家子弟麵上光彩,也會將家中隨行的護衛獵了獵物充當自家子弟獵到了。
到了晚上一清點獵物的數目自然各個碩果累累,但是今日這圍獵卻是李崇臨時起意,獵場隻是普通山林,隻點了禁軍隨護,卻未曾讓這些個少爺們的家丁同行,禁軍有魏禮盯著,自是不敢違背聖旨偏幫這些少爺們,這才一個個露了原型。
一時之間場上有些難看,李崇卻不曾發一言,而是走上前去看了看那獵到的幾個獵物,張衝笑著緩和了一下氣氛
“陛下,想來是時間緊了些,又是第一日出來,公子們想來是還有些手生。”
李崇抬眼掃了掃這幾排的人
“怎不見閻親王世子”
不光閻安亭沒回來,鄭保也不在。
魏禮臉色也有些難看地上前稟報
“回陛下,世子和鄭公子的馬極快,在林中穿梭自如,微臣派去保
護二人的禁軍不過半個時辰便被甩了下來。”
宋離微微上前道
“如今天色已經黑了,陛下,兩位公子畢竟並不熟悉這山林,還是讓禁軍去尋一尋。”
李崇知道宋離是怕這兩個人出什麼事兒,倒是反觀閻毅謙和鄭玄武兩人老神在在,兒子沒回來半點兒焦急的樣子都沒有,仿佛司空見慣,鄭玄武還站沒站樣地湊到了閻毅謙的耳邊
“我賭五壺燒刀子,這倆小崽子肯定是玩了一票大的。”
明明是個二品大員,說起話來好像是落草的山匪,閻毅謙瞥了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李崇看到這二人的神色就知道閻安亭兩人多半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但是畢竟這都是重臣之後,找還是要找的
“魏統領,你現在帶人沿著方才的路線進山尋兩位公子。”
“是。”
還不等魏禮點了兵將隨行,山林那邊似乎已經傳來了聲響,隱隱是馬打響鼻的聲音,魏禮立刻迎了上去。
看到眼前場景的時候不由得都愣住了,眼前的兩人狼狽極了,渾身的血,閻安亭的衣襟已經被扯碎了大半,肩頭扛著一頭狼,馬上還馱了一頭狼,整個人好像從血水裡出來的一樣,而他後麵的鄭保,也好不到哪去。
鄭保背上赫然背了一隻黑熊,哼哧哼哧地累的直喘粗氣,腰間係著韁繩,他身後的馬似乎腿傷了,鄭保一邊背著熊一邊和身後的愛馬念叨
“壯壯你挺住啊,我們這就回來了,你放心我一定請最好的大夫給你把腿治好。”
這兩人就這樣迎著所有朝臣,王公貴族的目光,一步一個坑地走到了禦前,兩人身上的血腥味兒極為濃重,這一副狼狽的樣子屬實是叫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李崇在看到這倆人獵到的東西的時候眼皮都是一跳,我的乖乖,這是去了一趟把人家林子裡的老大都給乾掉了啊,宋離上下打量了一下兩人,眼中頗多讚許,鄭玄武則是撞了一下閻毅謙的手臂
“我說什麼來著,這倆小子就是去玩大的去了。”
這兩人的獵物可謂是將之前回來的那些個世家子秒的渣都不剩了,但是總也讓這一場比試沒有太過難看,李崇看著兩人身上的血立刻出聲
“真不虧是將門之後,太醫快去瞧瞧兩人的傷勢。”
一側已經候著多時的禦醫,立刻上前,閻安亭和鄭保雖然看著渾身是血,但是傷的倒是並不重,不過傷口也需仔細清創包紮,唯恐感染,而這一身是血的衣服也需得趕緊換下去。
張衝笑著開口
“陛下,既是比賽,這二公子的勝負還要您來決斷啊。”
李崇看著眼前的獵物開口
“狼是群居動物,世子能獵到兩頭狼自是十分不易,但是這黑熊也一樣是林中王者,真是叫朕難辦了。”
宋離此刻朗聲道
“這二位公子具是冠勇之資,這二人的獵物並列雙魁想來大家也無異議,不若陛下便多賞出一支弓吧,得個將中雙星
。”
李崇笑著回望那人
想看青竹酒寫的當審計成為皇帝後第78章春獵陛下的禮物嗎請記住域名
“督主所言極是,就按督主說的辦。”
閻安庭和鄭保一並叩謝皇恩,但是之後鄭保卻並未起身,而是還單膝跪在地上開口
“陛下,小臣能不能讓禦醫給壯壯醫腿”
李崇一愣
“壯壯是何人”
就見鄭保指了指剛剛被拴在一旁樹上的愛駒
“回陛下,壯壯是我的馬,方才在林中傷了腿。”
禦醫可是在宮中為貴人們醫病的,鄭保開口便要禦醫給他治馬已是僭越,鄭玄武臉色一變正要出聲,就見閻安亭也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鄭保並無不敬之意,壯壯的母親也是軍馬,死在戰中,鄭保是瞧著壯壯下生的,方才壯壯又在林中護主這才傷了腿,請陛下恕罪。”
鄭保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失言,趕緊磕頭,李崇也看出眼前這孩子是個憨貨了,便擺了擺手
“朕當什麼大事兒也值得你們這般惶恐,都起來吧,鄭保此舉朕甚為欣賞,在戰場上忠心的馬兒也同樣是士兵的戰友,對戰友哪有棄之不顧的道理
壯壯護主,鄭保不棄,正當如此,朕隨後便派太醫過去給壯壯醫治,張衝,你帶兩人進去梳洗吧。”
他剛才看到了,鄭保自己扛著熊回來的,對他的壯壯還真是愛護的緊,倒是覺得這樣的赤子也挺可愛的。
李崇卻不知他這話聽在在場的武將耳中分外暖心,征戰沙場的將軍哪個不對自己的戰馬視若袍澤卻不想陛下深居九重,卻能體諒軍中將士的心情。
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