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衙門有點凶!
雖然他的家世如今在這成都府內也不算什麼秘密,有不少同僚知他根底。但是此時羅鬆唐突然說起這個,卻是有些耐人尋味。
他自問是個粗人,索性直接道“先父的確頗受先帝皇恩,隻是……不知安撫使大人何故突然提及這個?”
他爹是先帝的官,而他卻是現在皇帝的人。
羅鬆唐這話,怎麼聽都不是滋味。
就好像是在說他忘恩負義似的。
可他爹陳漢受死得早,當年現在的皇上還沒有起兵之時就去了。而他那時,才是個小小校尉而已,不敢摻和,也摻和不進去。
至於如今,算是接受現實。
也許他夜深人靜時也曾感慨過先帝之恩讓陳家發跡,但今時今日對他而言,一朝天子一朝臣,好好延續陳家門楣,才是硬道理。
所以,他才能這麼還算坦然的麵對羅鬆唐的話。
當然,他也並沒有去懷疑羅鬆唐是前朝餘孽。
畢竟事情已過去多年,在他們這些人眼裡,那些餘孽最終還是成不了大事的。要不然,他們哪會這些年處之淡然,要麼就是已經起兵造反,要麼就是早早把那些境內餘孽給滅了。總而言之,不會是這種睜隻眼閉隻眼的既不親近,卻也不趕儘殺絕的態度。
“我隻是想問陳將軍,令尊既受先帝恩典,若有朝一日,先帝遺孤需要你,你會如何?”
羅鬆唐幽幽道。
“這!”
陳星漢被這話驚得站起了身來,“這如何可能!大人為何無故胡言亂語!”
話說到這個份上,他沒理由不再懷疑羅鬆唐乃是“前朝餘孽”。
羅鬆唐聞言輕笑,幽幽道“那你以為,徐老太師這些年在為誰奔走籌謀?”
這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陳星漢的眸子瞬間變得淩厲起來。
他盯著羅鬆唐看了良久,又瞧瞧呂方等人,道“大人,您這可是在玩火。”
他突然間有些危機感,意識到羅鬆唐來者不善。甚至這刻心裡在想,王二狗等人就是羅鬆唐帶來的“殺手”。
但哪怕是這樣,他也不敢輕易將外麵的兵丁呼喚進來。因為他知道,那樣就意味著事情將再沒有斡旋的餘地。
“我羅某人深受先皇之恩,此心隻求撥亂反正,玩火,又如何?”
羅鬆唐向著京都的方向拱了拱手。
繼而,又緊盯著陳星漢,道“陳將軍你也應該知道本官深夜前來,所為何事了。我知你感激隗皓弼提攜之恩,但皇恩與提攜之恩孰輕孰重,你應該也是知曉的。”
陳星漢微眯起眼睛,“恕我直言,所謂撥亂反正,不過是無稽之談而已。雖為忠義,但結果,必然是家破人亡啊。”
他從來都不看好那些前朝餘孽。
同時,其實也舍不得現在的官職、生活。
羅鬆唐稍微沉默,“那陳將軍是不願意幫助我們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並不想再說太多。
他知道,現如今在大渝朝廷內,還有許多人對前朝心心念念,但讓這些人為光複前朝而冒著被誅九族的凶險,卻不可能。
有人先忠義而後性命、身家。
也有人,將性命、身家看得比忠義更為重要。
陳星漢便是屬於後者。
“還請大人見諒。”
陳星漢緊皺著眉頭道“卑職能做到的,隻是當今日大人什麼也沒有和卑職說過。”
他不打算趟這攤渾水,但也不打算將羅鬆唐檢舉出來。
羅鬆唐輕輕歎息著點頭,又瞧瞧呂方,不再說話。
屋內歸於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