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田手段很多,例如各地的標杆,有的用標弓,各地不一,給了大戶上下其手的機會。
而且因為地方的吏員,多和大戶關係密切,丈量田畝的時候,每量一截多誇一步,如此下來可以讓田畝少來兩三成,更有膽大妄為的,直接量一半走一半。
至於小戶,則反其道而行,一畝地量出兩畝來,反正百姓也不識字,直接讓對方畫個圈按個印。
當然名冊還是一畝,多出來的就被地方上下分潤。
話語權掌握著鄉紳的手中,還不是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不是一個公文就能解決的。
聽完李誌省的解釋,耿定向才恍然大悟,他還真沒有想到這些陰私手段,畢竟他讀書中舉,哪裡能關注到這些。
福建有八府,每府下各置縣不等,如果要統一使用,那就要有省府重新製作,需要的標杆不是小數了。
這事需要找布政司安排,現在還不急,耿定向來了興致,問李誌省對清丈田畝一事還有什麼主意。
自己和新政司同僚來此,目的就是協助耿府完成福建清田,關乎本職工作,李誌省才開口大談起來。
“此事難辦,必須要有抓手。”
“如何?”
“抓海事,脅大戶。”
耿定向皺起了眉頭,這個主意是不錯,但是比較危險,力度控製不好容易引起地方不穩。
雖然有了張公的保證,但是能避免還是避免的好。
“雷聲大,雨點小,福建和內地不同,福建地少山多,田貧產瘠,大戶多靠海為生,多行不法之事,配合清丈田畝則睜隻眼閉隻眼,不配合則殺雞儆猴。”
這裡的不法之事,並不是說大戶們殺人放火害人,而是違背禁海條令,雖然如今開海了,但是限製頗多,所以還是有很多商人願意走私。
主意的確可行,但是為了完成自己的任務,而姑息地方,耿定向瞅了一眼李誌省,確定了此人乃官迷。
在大明朝。
文官有雙麵性。固然有很多官僚憑借特權,引用私人,生活奢靡,和地方串通一氣,謀取利益。
但是就像聖賢書上的道理,也並不全是口頭禪,很多人還是不顧一己之安危,為仁民愛物的宗旨拚命。
就像以前轟轟烈烈的反對考成法,其中有很多言官的確是為民請命,舍去自身安危彈劾張居正。
考成法逼迫地方足額交稅,按期完成事務,後果就是不少地方威逼小民。不能如實交稅的,拷打至死,為了自己的官帽,官員又如何會管小民的死活。
考成法之下有百姓冤魂。
就像朋友告訴耿定向所說,張居正變法放棄了古聖先賢的宗旨,而是急功好利的惡法。
耿定向雖然不認可朋友偏激的執念,但是對考成法也不是全認同。李誌省思維敏捷,通過耿定向的眼神,知道其對自己的想法並不太讚同。
遂不在開口,後悔自己還是性急了,沒有完全摸清楚巡撫的性格,此時知道也晚了。
巡撫從無到有,一開始的專派地方督一事,到形成了定製,如今節製地方三司,實際掌握地方軍政大權。
但是名義上,三司仍然是地方最高機構,對巡撫保持相對的獨立性,所以耿定向其餘人可以不見,但是三司長官卻不得不見。
一則是通氣,二則尋求對方的支持。
沒有地方三司的配合,巡撫就是孤家寡人,什麼事也做不了。他可以向朝廷彈劾三司,哪怕朝廷支持他,也會認為此人不能按服地方,會質疑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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