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郎又去榻前看了看芸娘,此刻並沒有發燒,卻呈現出剛退燒後的蒼白。回頭再看看三個孩子,都瘦了一圈。忽有想起一件要事“你們家的錢可還夠使?”
三個孩子齊齊搖頭說不知道,婉言聽這麼一提才想起賬本的事,蹬蹬跑回房,把賬本以及鑰匙統統拿來“舅舅不說,我還忘了這回事了!我們家銀子很緊張麼?”
劉大郎索性翻開賬本,還是十日前的記錄,賬上的錢卻隻剩下十來貫,不由皺緊眉頭“可還有其他賬本?”
“沒有了。”婉言道“其他都是田產數目,這會兒沒有收入。”
劉大郎揉揉太陽穴“去把櫃子打開,瞧瞧還有多少錢!”
婉言依言開了櫃子,隻見芸娘日常放錢的地方隻有一張一貫的交子,並散碎的銅錢。隻把劉大郎嚇出一身冷汗,這幾個孩子還真不當家!要不是今天想起來看看,家裡真要斷糧了!就這點錢夠乾嘛使的?妹妹的藥可千萬不能斷!這麼一想便從袖子裡掏出十貫的交子來“你們呀你們!真是一點不經事!這裡有十貫錢,先留著應急。大郎你將家裡清點一番,我是知道的,你們家如今是掏空了家底。隻是以前過的鬆快,怕是你們自己還有些個什麼金銀錁子,都翻出來兌了去。不然到那會兒急用,更兌不出價錢。罷罷,先去找找,我與你們兌了吧!”
兄妹三人才如夢方醒,紛紛回房翻箱倒櫃。婉言直到前年才從父母的房間挪到隔壁,她的私房都在芸娘跟前。依舊打開剛才那個櫃子的下層,發現荷包若乾個,全部倒出來,竟也有十幾個銀錁子,都是二兩一個的,沒記錯的話是往年的壓歲錢。又有金錁子四個,分彆是一兩一個,也值些錢財。再有些玉啊銅啊的瑣碎玩意兒,劉大郎便讓她收好了。
不多時希言嫤言也回來了,希言在外讀書,花銷大些,基本沒什麼結餘。倒是找出幼時帶過的手鐲腳鐲並長命鎖來。嫤言好些,但也是在外讀書,剩的不多,就是首飾有些值錢。看來隻有婉言最多,畢竟婉言日常根本動不到自己的壓歲錢,她沒錢直接管芸娘要便是。希言見狀,隻得暗歎嫡庶便是如此,日後萬不得納妾生子,何苦來讓孩子跟著受委屈!他這還是獨苗呢!
劉大郎倒是麵上公平,把嫤言的首飾挑出來“還不到這個份上,首飾折了不劃算。再說小娘子沒有首飾不像話,你們還要上學呢。你妹妹的我也叫收起來。隻是外甥這些個鐲子墜子的,你是小郎,便受點委屈吧。”
兄妹三人都表示毫無疑義,待劉大郎走出門,嫤言便道“日後二姐守夜吧……。”
“怎麼這麼說?二姐還小呢!”希言不等嫤言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
嫤言趕忙解釋“白日我守著娘娘順便做些活計去賣,總得把一日二餐掙出來。”
婉言道“依我說,不如我們自己做飯,讓如碧守夜。我雖針線做的不好,也可以打個下手,纏線鎖邊總成。”
“很是,這樣我也快著些。”嫤言同意“做飯我來吧!加上九娘,人也夠使了!”
希言想想也是“如今定了大夫,不用老往外頭跑,我便與你們一起。抄書也賺錢,既得了字,又看了書,還能賺點錢花花,一舉三得。”
“你正經上你的學去!”婉言不客氣的道“指著你光耀門楣呢。”
“總不能丟一屋子女眷在家裡呀。”
“呸,實在有事,找二叔都成,你快去讀書吧!”婉言道“爹爹不知猴年馬月才回來呢,當官的一月少說三十兩,雷都打不掉。要不是爹爹跑遠了,我們至於這麼窮麼?去年這會兒還跟人炫我買的玉墜子呢!”tnnd,古代t就是官本位!她算知道為什麼範進t中舉要瘋了!這會兒她居然要靠賣針線為甚!我勒個去也!街頭做的那麼好的針線荷包無非20文一個!隻低得掉芸娘一日的藥錢!吃飯還沒著落呢。她們一天能不能做出一個荷包啊喂!
入不敷出了都!而蘇璨一個毫無灰色收入的禦史,基本工資十五兩,崗位工資十三兩啊!果然每朝每代公務員才是終極前途麼?婉言這會兒最想的就是蘇希言立馬金榜題名,九品芝麻官都好啊!不然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希言不是不知道現實,聽到婉言的話也知道長遠來看的確是該去上學。可是……“娘娘病者呢,我怎麼好走開?彆人不戳我脊梁骨才怪!”
嫤言和婉言異口同聲的說“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也。”
恰逢芸娘醒了,聽到這話笑道“真真親姐妹,越吵越親香。”
“娘娘你可好些?”婉言一聲喊,兄妹三人都圍了過去。
芸娘掙紮著想起來,希言趕緊過去托起“大姐去倒杯溫水來!”
嫤言和婉言霎時忙將開來,倒水的倒水,拿毛巾的拿毛巾,好一會兒才消停。芸娘緩了緩便對希言道“你兩個妹妹說的好,這一家婦孺皆指望於你,豈可因小失大?便是有人問起,你隻管說是我的意思,晾人家也不敢講囉嗦。再有,我才放佛聽到說家裡沒錢了?”
“還有,舅舅去兌交子了,銀塊不好使。”
芸娘歎口氣“實在沒錢了,我還有首飾。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彆動田土的主意。便是我死了,你們兄妹三人有田有土也可東山再起。要是沒了田產,我便活著又有什麼意思?”
“娘娘怎麼說起胡話來?”希言笑道“哪裡就到了那步田地?不過是些個小病,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過兩日必好!”
芸娘正要說話,忽見如碧臉色十分難看的竄了進來,見芸娘醒著反倒嚇了一跳,僵硬的笑著說“娘娘醒了?”
芸娘立直身子問“何事驚慌?”
“無事,才剛……才剛在門口遇到一個閒漢,嚇了我一跳,趕緊躲了進來,沒想到驚了娘娘。娘娘彆生氣。”
芸娘盯著如碧“手上拿著什麼?”
如碧攥緊了信紙,心知瞞不過去了,隻得低下頭道“爹爹來信說……說……”
“說什麼!?”芸娘急切的追問。
“冬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