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財女蘇二娘!
中國人裡總有那麼幾個刁民向來可恨,所以總有那麼幾個無力回天的病人家屬大鬨醫館,這也是傳統了。婉言的脈象都細沉的幾乎摸不著了,哪家醫館敢收?萬一死在自家醫館賠錢是小事,招牌能被活生生的砸了。大家也是有家有業的,誰經的起幾回這樣的事故?便都約好,若見著實在沒把握的病人,一律不收。這也是無可奈何。
可憐希言滿頭大汗的一家一家醫館進進出出,心裡越來越絕望。若是阿婉真沒了,娘娘一定會瘋的!沒準他就得直接戴孝了,還有嫤言這會兒不知道好些沒?心裡壓著這麼多事,不到半天,嘴裡就長出好幾個燎泡來。
楚衍拿完藥回到蘇家,楚微接過藥來熬上,又買了飯食打發蘇璨等人吃了,基本家裡沒什麼大礙,又折回街頭找希言。希言已經抱的全身脫力,有些地方堵車,馬車過不去,隻好他拚命抱著走。然這年頭男女有彆,他不能把妹子讓彆人抱,隻得一個人咬牙撐著,實在不行了就放馬車上歇一會兒。心裡又急,冷汗直冒,風一吹狠狠的打了兩個噴嚏。驚的芸娘更哭的厲害了。
楚衍仿佛化身救火隊,才把家裡按下這邊又狀況頻出。希言腳下都踉蹌了,沒得把婉言摔地上去。一時顧不得許多,強行接過婉言“怎麼這時候了還顧忌這麼多?救人要緊!”也多虧了前一陣婉言病了一場沒養回來,身上沒有幾兩肉,不然換人也白搭,這幫文弱書生就沒幾個有力氣的。好容易找到一家醫館肯收,一行人都快崩潰了。老大夫趕緊把婉言拖入內室,隔著簾子一麵探脈一麵指揮著女兒剝衣服紮針,一麵又叫渾家趕緊熬藥往下灌。眼角一掃到希言滿頭大汗,又見芸娘神色有異,歎口氣喊著徒弟們各自照看一人,真是忙亂到了十分。
希言和芸娘各自被灌了一大碗藥,又歇了一會覺得身上舒服多了。她們一路上一家一家的尋醫問藥,早引的無數人看熱鬨,連如碧和九娘都被招了來。如碧一貫伶俐,見狀指揮著薔薇“趕緊去拿件換洗衣服來,大哥身上都汗透了,仔細著涼。”一看薔薇也氣喘籲籲,臉色發白,又從荷包裡抓了一大把錢“叫一輛車,你也歇歇,找了衣服讓車給帶過來,我在這邊照看便是。”薔薇話都說不出,點點頭就往外頭跑了。她這一提醒,九娘也行動起來。此處恰與九娘她兒媳娘家不遠,往那裡借了個火盆升了個炭火抬了來“大哥快靠著火,你若再病了,叫你娘娘怎麼辦呢?”
希言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再也起不來,楚衍等人又七手八腳的扶著六神無主的芸娘坐到火邊。九娘跟著坐下拿好話勸著“千萬莫急,那年也是這麼冷暖交替的時節,二姐眼看著不好了,不也過來了?有些孩子她八字大,總有兩個跟頭摔,摔完就好了。福氣在後頭呢,我看二姐就是個有福的,必無事。”
芸娘隻是哭,並不接話。希言卻聽住了,待想起當年的情況,撒腿就往外跑。驚的楚衍在後麵一路狂追,半天沒追上,隻好垂頭喪氣的折了回來。
太陽漸漸西沉,高燒了一天一夜的婉言開始說起胡話來。又哭又鬨,說著眾人聽不懂的語言。那老大夫道“莫不是中了邪?這……這……我可不會治中邪啊。渾家你去請個道士來!”
醫館裡的眾人一陣狂汗,大夫叫請道士……可婉言那胡言亂語的樣子,還真挺像中邪的。她們哪裡知道婉言腦子裡還在拚命回憶以前的事,一會兒濟南話,一會兒普通話,中間還吃力的夾著英文單詞,這裡人聽了可不就是跟鬼上身一樣?哭喊的內容無非是“媽媽我要回家”“媽媽我要吃紅燒肉”“媽媽我要玩電腦”“媽媽我再也不貪玩了,我好好學習考重點,你彆不要我!你看,我就背課文,chais……。”“嗚……爸,媽,快來接我!”“我要回家,哇!我要回家啊!爸媽你們接我回家!哇!”
芸娘凝神聽了半天,不確定的問眾人“阿婉這是喊回家?”
眾人一聽,也像!中文到底是一脈相承,再隔得久遠也保不齊一些字是一樣的讀音。婉言拚命喊回家回家的,還真被芸娘聽懂了。
如此中邪一般的症狀,大夫也沒轍。不過這大夫真挺善良“不如把小娘子送回去,我跟著去府上便是。回去了能好也未可知,再請一方術之士跟去瞧瞧,沒準是進了不乾淨的東西,趕走了便好了。”
芸娘是病急亂投醫,心裡又慌亂,聽了大夫的話就伸手去抱婉言。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抱得動?偏希言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楚衍反正抱過一回了,隻好硬著頭皮上。心裡還自我安慰救人要緊,救人要緊,大不了我娶她好了。
做完心裡建設,就如同上午一樣抱著婉言放到車上,一行人又往蘇家折回。一到家嫤言已經起身了,她就是鬱悶了些,吃了藥疏散疏散睡了一覺好的差不多了。還有那麼一點不舒服,也被婉言的狀況嚇的煙消雲散。抬頭看著房梁,很想叫人去上麵翻翻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這邊大夫在熬藥,那邊道士在做法,婉言卻哭的更加厲害。芸娘認定了是十三娘下了巫術,見到十三娘就發瘋,楚微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十三娘引到自家去歇著,才消停了那麼一眯眯。蘇璨是慌的在院子裡打轉,他老早就知道婉言那是芸娘的命,要是婉言真出了事,她沒準真能把誌言掐死。再有他也不是不疼自家閨女,一麵回想著昨晚他也沒乾啥啊,怎麼倆閨女都嚇成這樣了!莫不是真的中了邪吧?
中醫是有專門的灌藥器的,老大夫是鍥而不舍的一壺接著一壺的灌。婉言這是心氣弱,提心氣的藥是尤其的味道詭異。苦的婉言想殺人,胃裡一陣一陣的翻滾,偏又動不了,眼淚嘩啦啦的流,還在哪裡喊“媽你乾嘛啊啊啊啊!”
那大夫大喜“看,小娘子一會比一會吼的中氣足,看樣子我的藥對症了,再來一壺。”
於是婉言又被灌了一壺,她已經要炸了!正積蓄力量,準備爬起來衝她老媽尖叫。這時希言衝了回來,拉著芸娘的手“娘娘,大相國寺的符,給她係上,那年你就是給她係了就好的。”
“哦,好!對,對,大相國寺的符,我怎麼就給忘了!”芸娘手忙腳亂的往婉言脖子上綁,中途還掉下去了兩回。
事也湊巧,剛係上,婉言就積蓄出了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苦死了,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這就睜開了眼。
一家人目瞪口呆……呃……
婉言睜開眼還一陣恍惚,這是哪兒啊?熟悉的木製頂板,原來還是沒有回家,心裡一陣失落。扭頭一看,差點嚇的跳起來,芸娘怎麼老了這麼多?頭發淩亂,衣服繩子也散了。眼睛腫的桃子一般大,顴骨竟看著突了出來,她她她不是又穿了吧?還還還是她家被抄家了?蘇璨你又乾啥好事了啊?
芸娘見婉言眼珠骨碌碌的轉,已是醒轉過來的樣子,霎時嚎啕大哭“我的兒啊,你是要磨死我吧?你這個磨人精,從生下來就是來磨我的啊。你個討債鬼,我前世是欠了你多少啊,這一世你就這麼來氣我。你這個不孝女,說病就病,說倒就倒,我打死你打死你,嗚……。”
婉言感受著身上那一下一下比羽毛還輕的巴掌,眼淚也跟著下來了,是啊,已經對不起一個媽了,怎麼能再對不起一個?她還真是來討債的,她兩個媽上輩子是殺了她全家吧。這麼一想,整個人都充滿了愧疚之情“娘娘,你彆哭了,對不起……。”
希言大大鬆了口氣,靠著牆壁就滑了下來,癱倒在地上。那個古靈精怪跟他勾肩搭背說“好兄弟講義氣”的妹妹活過來了,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婉言開始是真的一時想不開不想活了,覺得也許睡死了又能穿回去呢?她不就是睡一覺穿過來的嘛。她想爸媽都想的快瘋了,這種深入骨髓的思念平常沒有發作,然而一發作起來就異常凶猛加上各種原因,差點要了她的命。人的精神力是很古怪的東西,有一組神經是刀砍不斷火燒不爛,無論什麼外力都傷害不了。然而這組神經麵對內心的攻擊卻一絲防備都無。這就是為什麼經常看到有電視劇上說,xxx沒有求生意誌,會如何如何的原因了。婉言前後兩輩子,要說日子總過的不差的,什麼大的心靈傷害也沒有,也就是那一時思想短路,回轉不過來鑽了牛角尖。算是青春期綜合征吧。
到了大夫那兒,紮針灌藥,都是往這方麵走。中醫是把心理科融入到角角落落,這個老大夫水平不差醫德也好,不然也不敢接她了。一陣搗鼓,再加上她慢慢轉過彎來也就沒啥大礙了。不過希言陰差陽錯的跑去求了個神馬符,時間又掐的那麼剛剛好,彆說老大夫了,就連婉言都差點被晃點了過去。哎呀媽,這符還真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