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財女蘇二娘!
現代人對古代婚禮的認知,恐怕多半是新娘子坐轎子抬去夫家。可是事實上在北宋時,多半是用車的。或者說,一直持續到民國,還有相當一部分人用的是馬車。馬車比轎子要寬廣許多,也穩當。所以婉言並沒有出現“暈轎”的情節,雖然一搖一晃的馬車讓她本就不大好的情緒更加惡劣。
要嫁給楚衍這件事,並不是情到深處水到渠成那種感覺。更多的是處在一種被眾人晃點的狀態——大家不停的說,你和楚衍好般配啊,楚衍對你好好啊之類的話,讓她迷迷糊糊就點頭答應楚衍的追求。可關於晚婚晚育優生優育的理念,她又一直銘記在心。畢竟早婚對頭胎的身體健康影響十分顯著。何況穿越的時候十六歲,如今婉言本身的年紀十六歲。無論哪一世,都離恨嫁的年紀很遠很遠。哪怕十六歲是北宋最常見的結婚年紀,可在她看來依舊是早的不能再早的婚姻。
再有即便彪悍如婉言,對婚姻也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這是對環境更換的一種本能情緒。日後要麵對一大群沒有血緣維係的陌生人,並且這一大群陌生人在法律和風俗上,都是她的至親。千古婆媳關係就難解,就算仗著是官家女,作為兒媳,她也沒興趣與婆婆起太大的衝突。
婉言在車子裡苦著一張臉,這比當初與嫤言相處還難!說難聽點,嫤言是庶出,欺負了那是白欺負。但楚家以後的女眷,個個比她大,倫理上也個個比她占優勢,小霸王婉言深深感覺到憂鬱了。
馬車一直走到楚家門口,婉言才收起那亂七八糟的心思,凝神開始麵對婚禮。大概除了端莊肅穆的西周,此後的婚禮都沒什麼大的差彆。特彆是她們這些平民,婚禮當然是各種熱鬨。宋朝的婚禮服是鳳冠霞帔,當然跟真正的鳳冠霞帔有一點點區彆。平民家和真正的誥命還是能看出點不同來。婉言這種,又有點不一樣,她的出身讓她能夠“假借”芸娘的誥命等級,因此看起來比普通的稍微華麗一點。這是身份的象征,踏出馬車的那一霎那,不意外的聽到了人群中帶著各色羨慕的閒言,或許多數是在羨慕楚衍吧。
蓋頭擋住了視線,她亦步亦趨的跟在楚衍後麵,不知道是原本就有的感情,還是氣氛的渲染。這樣短短的一段路,居然讓她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幸福感。果然每個女孩子的內心都在期盼一次盛大的婚禮麼?踏入楚衍的房間坐下,不知為何,竟然輕輕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這個地方她來過的原因吧。走了既定的程序後,楚衍慣例被人拖出去拚酒。楚家的女眷亂哄哄的擠了一屋子。
隻聽楚大嫂道“哎呀,這裡不是套間,我們這麼多人站在這裡轉不得身呢。”
楚二嫂接著說“依我看還是把樓上那間房換一下吧,如此連個退步都沒有。”
楚微笑道“我看索性要了樓上兩間才好呢,這樣又有套間,又不怕侄子們在樓板上跳。”
“唉,你說怎麼每一個小孩都喜歡在樓板上跳來跳去呢?”楚大嫂歎氣“家裡日日跟拆房子一樣。”
話題至此果斷偏題,楚家頭三個新婦和楚微全都是當媽的,自然唧唧喳喳八卦起各家孩子的頑皮史來。好一會兒才發現竟把新娘晾在一邊,楚大嫂訕笑“日後你有了娃娃,咱們一塊兒說。”
婉言半句插不上嘴,臉都笑的有點僵,對楚大嫂的話繼續微笑,再微笑。
楚微出來圓場“我見你帶了好多書,一樓放不下,都放在二樓了。窗前擺了個大書案,光線很好。日常在那裡看書寫字都好呢。”
“多謝微微姐。”
“這會兒可得叫我大姐啦!”
婉言從善如流的喊了句“大姐。”
楚微眼睛笑的都眯起來,四個兄弟楚衍對她最惦記。或者說,兄弟們沒成親的時候,都與她感情不差。同母所出,又是不可能爭家產的姐妹,感情能差到哪裡去呢?何況自幼他們幾個,誰的起居不是她在照看?可一個個結婚之後,也不是對她不好,隻是各自的重心都在偏移,孩子越來越多,經濟也越來越緊張,對她自然不如以前那麼大方。她害怕楚衍的妻子像其他的嫂子一樣對娘家貼補她的行為產生不滿。
作為楚微,她並不是想占娘家多少便宜。隻是有時候不湊手來借一借周轉。楚家在他們同階層裡,還算富裕的那撥。何況作為女兒她也擁有繼承權,可在父母的偏心下,她所得的遠遠少於她應得的。她不怨,但有時候總得尋求一下幫助。如果對娘家這點卑微的祈求,都沒有人願意伸手的話,日子無疑更加難過。如今好了,楚衍娶到了婉言。婉言不小氣,至少不過分的要求,她不會去阻止。即便不是她的弟婦,也是曾經有點交清的人。因此在這場婚禮裡,楚微竟是最開心的人之一。
楚衍的房間實在太窄,楚家三位嫂嫂憋的不像樣。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便把楚微留下,算是緩解新娘的緊張。
楚微笑著坐在婉言身邊問“好久未見,越發出落的好了。”
婉言看著楚微眼角隱隱的魚尾紋,不著痕跡的歎息了一聲,也笑著問“你家大郎可好?”
“皮著呢,也不肯念書,日後也殺豬吧。”
“殺豬也是門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呢。”
“隻盼著如此了。”楚微笑道“以後你生個狀元才好呢,讓我也沾點光。”
“嗯,到時候一定讓她叩謝姑母的吉言。”
“你還是這麼大方,真夠爽利的,我就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