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開始閉目養神,“我也好奇。”
兩人百無聊賴的等了半晌,那邊侍衛們將山寨料理清楚,把山寨裡上下人等搜羅趕緊,拿了個長長的繩索,前前後後的捆成了一串兒,押送到定王跟前。
定王粗粗掃了一眼,沒見著那位給山寨出謀劃策的先生,便折返回到驛站。
驛站裡倒是風平浪靜,常荀見得定王安然歸來,總算鬆了口氣。他是定王的好友,平常插科打諢慣了的,瞧著那綁得跟秋收果子似的土匪,失笑道“還以為是多厲害的土匪,敢來這邊鬨事,也不過如此。倒是白勞殿下跑了這一趟,深更半夜都休息不好。”
“你覺得是白跑?”
常荀也不虛與委蛇,“這麼點土匪,一看就不成氣候,留著明日順手捉了就是,殿下這般半夜突擊過去,倒叫末將懸心半天。”
定王腳步一頓,“等到明日,他們就連影子都沒了。”
常荀原本還是輕鬆笑意,聞言一怔,問道“怎麼回事?”
定王自然不需詳說,後頭馮遠道便將那土匪頭子的話和在寨子裡的見聞說了,道“虧得殿下到的及時,否則這些土匪收拾了行李撤出山寨,連影子都不留半個,咱們還上哪兒捉人去?就算明日過去,也隻剩個沒人的空寨子了。”
這麼一說,常荀自然也覺出了不對,“所以這些山匪其實是受人指使?”
“受人誆騙。”定王糾正,“若非及時擒獲,今晚的事必定會趕在咱們之前傳到鳳翔城。屆時會是什麼情形?”
——奉旨剿匪的西洲大都督,素有善戰之名的定王殿下剛到西洲就碰見了驚擾百姓的土匪,雖然捉了幾個活口,卻連一個不起眼的土匪窩子都沒能連鍋端掉,任由這些山林毛賊逃走。這般名聲傳出去,自然會有人說著定王和身邊的侍衛不過廢物之流,待定王的隊伍進了鳳翔城,迎接他的會是什麼目光?
常荀自然也想明白了這層,冷笑兩聲道“這西洲的山匪,倒還真有意思。”
次日清早,兩串土匪跟秋天的瓜果似綁成一串的,垂頭喪氣的跟在定王的隊伍後麵。夜間宿在驛站,隨便找些飯食給他們,又派了侍衛看守,免得再出什麼岔子。
陶靖今兒因為要看守山匪,忙了一整日,此時才算是得空來看阿殷,說起昨晚的事情,心有餘悸,“你貿然出言,我都有些吃驚,虧得定王大度不計較。”
“女兒想做出些名堂,就得自己找時機。隻是事先沒跟父親商量,父親可彆生氣呀。”阿殷在陶靖跟前總還是容易露出女兒的頑皮情態,聲音軟了軟,是在撒嬌。
陶靖無奈,“這倒無妨,隻是昨夜你跟隨殿下去林子山,卻叫我懸心。你畢竟沒經過大風浪,不知外頭險惡,這般冒險實在不該。我這一路都在想你的出路,軍中苦累,我不舍得,不如安排你在定王殿下身邊做個侍衛,你可願意?”
這倒是與阿殷不謀而合。
倒不是她怕軍中苦累,而是掂量過自己斤兩後,覺得這條路顯然更適合她。
似隋鐵衣那般的女將軍固然叫人豔羨,又豈是輕易能做到的?要率軍作戰,領軍抗敵,武功和膽量固然要緊,兵法謀略、率軍服人,那才是最難的。阿殷自幼不曾接觸過軍伍,若能給阿殷五六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她還有嘗試的膽氣,可短短兩三年之內,恐怕她真難有什麼建樹。
倒不如做個定王身邊的侍衛,還更早些出頭。
阿殷忙不迭的點頭,“女兒沒有保衛天下的本事,保衛殿下還是可以的。”
“那我便請人安排。”陶靖鬆了口氣。
次日抵達西洲的州府鳳翔城,一行四十餘人,除了兩輛馬車外,便都是縱馬的英姿。精神抖擻的侍衛後麵,跟隨著一長串垂頭喪氣的山匪,這場景著實少見,引得百姓紛紛觀看。
西洲刺史薑玳率當地官員在城外迎接,熱情滿麵。
這位薑玳乃是懷恩侯的嫡長子,臨陽郡主的親哥哥,當年景興帝在位時,曾為代王入主東宮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他主政一方,氣度自是穩重威儀,帶了眾位官員迎接定王時,姿態精神不卑不亢。他與定王在京城就是舊識,此時寒暄幾句,氣氛倒是熱絡。
隻是掃到後頭那些山匪時,薑玳麵上笑容卻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阿殷混在侍衛之中,一直在觀察她這位名義上的舅舅。
父親說西洲的山匪中貓膩頗多,後頭藏著的會是什麼?薑家早年扶助景興帝登基,又與代王、壽安郡主交好,前世謀逆的事情裡,薑家可是出了不少的力量。即便他如今謀逆之心不顯,跟代王和壽安公主的往來卻依舊密切。
皇權相爭,景興帝即便善待代王等人,又豈會毫無防備忌憚?
此次派定王親自來剿匪,會不會是已有所察覺?
那麼定王真正要剿的,是猖獗橫行的山匪,還是眼前這位西州刺史薑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