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陶秉蘭聞言失笑,“外祖母要的是乖巧孫女,可不是蠻橫開道夫。”
“無妨,無妨。阿殷這樣好的身手,拿來開道倒是我沾光了。隻是有一樣——”季夫人神色稍肅,拉著阿殷的手坐回去,緩聲道“禮部都定了婚期,算來也也隻小半年時間,你卻連半點都不著急?雖說皇家娶妻不必嫁妝,姑娘家該備的東西卻也不能少了,你父親疏忽這些,你也不知來問問我。還有秉蘭,也不知替妹妹操心這些。”
陶秉蘭赧然,“是我們疏忽,反倒要外祖母費心了。”
“我膝下沒有女兒,當初可是拿你母親當親生的來疼。如今阿殷既是我的外孫女,這些事自然要操心。要準備的東西我已列了單子,方才也吩咐如意去采買一些,阿殷既然休沐,趁著這空暇,也該放下刀劍,做些女工。”
“外祖母!”阿殷從前隻偶爾在陶靖跟前撒嬌,如今對著季夫人,更是得心應手,軟聲道“這六天休沐還是我釣魚幾個時辰才換來的,您就叫我緩一緩。過兩天,我和哥哥陪您去城外上香如何?”
陶秉蘭也道“盛夏酷暑,城西寺裡的泉水甘洌清甜,外祖母不想念嗎?”
“就知道玩!也罷,總歸還有點時間,這些東西慢慢準備也可,隻是不可耽擱太久了。”季夫人瞧著陶秉蘭,笑道“等忙完阿殷的事情,明年春試有了結果,我也該操心你的事情。”
陶秉蘭也已十六,從前臨陽郡主雖提過此事,卻都是撿著與代王有關的人家。
如今既已和離,過往之事擱下,倒確實該張羅起來了。
因季先生辭官不就,府中平常也無甚大事,季夫人既然過來了,陶秉蘭和阿殷便苦留住,等陶靖回來一同用飯。祖孫三個順道將出城上香的日子商議過,定在了四日之後。
待得陶靖回來,得知季夫人此來之意,大為感激,殷勤招待後,親自將季夫人護送回府。
隔日,阿殷趁著閒暇,約了傅垚去逛街市。
兩人倒有一陣子沒見了,沿街將胭脂衣裳首飾鋪子逛得儘興,便往茶樓裡暫歇。這茶樓就坐落在京城首屈一指的銀樓對麵,逛完街市的姑娘們多愛在此喝茶暫歇,她倆進去才尋了座位坐下,推窗取涼,目光一轉,卻瞧見了常蘭惠。
常蘭惠身後跟著兩個丫鬟兩個仆婦,同桌坐著的三個姑娘皆是金銀綾羅,仆從環繞,想來身份也不低。
那邊常蘭惠正好也瞧過來,阿殷便衝她微笑,權做招呼。
傅垚雖也是官家千金,平常卻甚少跟這些公府侯門中人往來,跟著打量了一眼,低聲道“瞧著倒挺和氣。”
“這位是惠定侯府家的千金,與旁人倒很不同。”阿殷眼角餘光瞥見常蘭惠似往這邊走來,有些詫異,便起身相迎。
這茶樓裡布置得寬敞,桌間相隔較遠,常蘭惠緩步走來,沒帶半個隨行,近了才道“陶……姑娘。”
阿殷便是一笑,“難得上街走走,竟能碰見常姑娘,倒是有緣。”
“我兄長與陶姑娘同府共事,我們自然有緣。那日從鳳凰嶺匆匆離開就不曾再見過,如何了?”
這話問得曖昧,自然是礙著傅垚在場,常蘭惠不知阿殷是否避諱,所以問得含糊。阿殷倒不會避著好友,又感念常蘭惠那日的相助,便如實道“高相與高將軍那邊已然解釋清楚了,隻是還不知高姑娘如何。”
“果真你是沒去看她。”常蘭惠笑了笑,道“特地過來,就是想提醒你,她那邊還是和從前想的一樣。有誤會罅隙並非好事,若有時機,你還是再跟她解釋一番為好。冤家宜解不宜結,解鈴還須係鈴人,她那裡的心結還是得你出馬才行。”
這道理阿殷明白,更知常蘭惠的好心,當即道“多謝提醒。待她氣消些我再尋機解釋,也許會更好些。”
“果真兄長誇得不錯,陶姑娘通情達理。”常蘭惠一笑,也不多逗留,起身作彆。
阿殷謝她好意,亦起身相送。
旁邊傅垚待常蘭惠走了,挑眉笑望阿殷。
阿殷輕輕搖頭。
“又不能說……”傅垚有些泄氣,旋即道“本來還想把四本書都還你,現在看來,待會隻還兩本。剩下的過陣子再說!”
“那可是我從他書房偷出來的,不能再拖!”阿殷板著臉——傅垚雖好動,卻也愛看書,先前有幾本書各處找不到,阿殷在陶秉蘭書房瞧見,便想幫她借出來。誰知道陶秉蘭待書格外吝嗇,那幾本又是絕版,死活不肯借,阿殷無奈之下,便趁他不備偷了出來。
傅垚卻露出幸災樂禍的笑,“那我不管,即便你哥發現了,也是你背鍋。”
“那我也會把你供出來!”阿殷說罷,忽然靈機一動,“忽然想起來,每回你想看的書都能在他書房找到,不如便收了這書房,往後想看就取?”
“那我卻之不恭……”傅垚話到一半,忽然回過味來。她跟阿殷關係親近,無人處也常打趣玩笑,立時明白了阿殷言下之意,麵上微紅,道“打住!吃糕點!”
阿殷依言品嘗糕點,唇邊笑意卻沒能壓下去——
季夫人說要給兄長張羅婚事,依傅垚和兄長的性情,若是湊到一處,似乎挺有意思。
阿殷終究軟硬兼施將四本書從傅垚手中奪回,悄悄放回陶秉蘭的書房。待得約定之日,季夫人如約帶了膝下小孫女和阿殷兄妹,往城西的佛寺去上香,就著寺院後山裡的清冽泉水衝茶,一日儘興。
隻是在離開時,碰見了幾個熟人。
這佛寺因後山的泉水而出名,常有貴人往來,阿殷遠遠瞧見盛氣淩人離去的壽安公主時並未在意。誰知道沒走一陣,便見代王妃和臨陽郡主也走了出來。不同於壽安公主的倨傲態度,這兩人麵色不甚好看,像是受什麼氣了似的。
她們三人從前感情甚好,出入皆在一處,今日卻這般情形,怎不叫阿殷好奇。
回到定王府後,她當即找到消息靈通的常荀打探。常荀倒是知道些內情,說自從薑家被查抄後,代王和代王妃日漸不和,壽安公主隻向著代王,代王妃和臨陽郡主卻流連薑家女眷,代王府中據說已有過數次小摩擦了。照這個情形下去,代王府上遲早要起內訌,到時候坐山看好戲,叫阿殷暫且彆著急。
阿殷當然不會為這些事著急,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定王府的事——
據常荀順著烏荀草探到的消息,那日鳳凰嶺的刺客,應該是和邱四娘同出一源,也是出自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