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悲寺是虎狼之地,你孤身過來……是為令兄,還是為定王?”
這話問得奇怪,阿殷瞧出他麵色不對,謹慎道“兼而有之。”
“那麼——”高元驍盯向阿殷,月光下的麵孔依舊美如天人,叫他總能失去分寸,“你當初跟隨定王,是為了臨陽郡主。之後呢,薑家傾覆,代王終將勢敗,你答應嫁給他,甚至甘願做側妃,是因為真心,還是因為你知道他的將來?”
“我……”
“不必急著回答!”高元驍仿佛抗拒她脫口而出的答案,倉促打斷。趁著四下都忙於清繳,他湊近阿殷,低聲道“你有沒有想過,定王的結局或許也會改變?薑家被查,代王如今一敗塗地,京城的情勢與從前早已不同。你或許不知道,那時是代王闖入宮中殺了太子和皇上,定王才能名正言順的登基,這回沒了代王,誰去幫他殺人?難道真如傳言所說,要他弑兄殺父?陶殷——他未必會成為你能依附的人!”
極低極低的聲音落入耳中,卻清晰的砸在阿殷心頭。她看向高元驍,在其中察覺似曾相識的瘋狂。
前世在高家那座院落中,他就曾用這樣的目光看著她,低聲說代王終將事成,他會以從龍之功,許她榮華富貴。
阿殷忍不住後退半步,“所以呢?”
“今晚我曾找過定王,告訴他我知道你在何處,但他不聽。反而派人來冒險找你,驚動守衛,險些將你置於死地。陶殷,他並非如你所想那樣在乎你。“
“你知道我在哪裡?”阿殷下意識的覺出不對,“你威脅殿下?”
高元驍避而不答,眼瞧著定王處理完了手頭的事,似要往這邊走來,遂道“我死過一次,不懼怕任何事情。功名利祿唾手可得,我得不到的隻有你。陶殷,我想過了,就算來日謀殺親王,我也要把你奪過來!”
“你瘋了!”阿殷絕未料到高元驍會說出這番話來,目光一凜,斷然道“知道我最初為何厭惡你?就因為你不擇手段,盲目自負。這回的事若換成殿下,他必定不會借機要挾,他行事磊落坦蕩,值得人跟隨。而你,隻會仗勢威脅,鬼祟謀事,秉性不改。若殿下當真有好歹——我絕不會放過你!”
她眼底騰起的厭惡與從前相似,甚至那陡然鋒銳的目光,也不似從前做同僚時的光景。
高元驍立在夜風中,隻覺渾身涼透。
原來她一直對他的心意拒而不納,是因為這個。從一開始,她就心懷芥蒂,從沒想過接納他。即便他幫她對付臨陽郡主,斬除薑家,保住陶靖和陶秉蘭,在薑家被斬的刑場上心有靈犀,她的心意也不曾改變分毫。她依舊隻當他是前世的惡人,認為他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
高元驍方才的氣勢迅速消散,眼底隱藏的瘋狂如風過雲散,剩下的隻有悲哀。
所有的試探、猶豫、煎熬,依舊隻是他一廂情願。
她的心中眼中,從來沒有過他。
渾身皆如落入冰窖,高元驍甚至連抱拳的心思都沒了,道了聲“告辭”,便轉身大步離去。
後麵定王走過來,站在阿殷身邊,瞧見她眉目中尚未收斂的鋒芒。
“怎麼?”他隨手拂去阿殷肩頭的枯葉,瞟了眼漸行漸遠的高元驍。
阿殷收回目光,籲了口氣,“高元驍這個人,殿下還是該防備。”
“心性不定,行事浮躁。”定王隨口便給了答案,“我心中有數。回府吧,快些處理傷口,常荀還等著去領罰。”
阿殷愕然,“領罰?”
“違背命令擅自行事,自當領罰。常荀——”定王回頭掃一眼頗顯垂頭喪氣的常荀,“服氣嗎?”
“微臣失職,願意領罰。”常荀的聲音顯然也不怎麼愉悅。
阿殷怎不知常荀是被她連累,沒料到定王當真這樣不講道理,氣惱之下,肩膀微斜,自他手下滑出,氣哼哼的要走。定王當即斜跨半步跟上,握住阿殷的手臂,“我罰他自有道理,他也願意領罰,你還氣惱什麼。”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