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侍衛!
京城三月,春光正濃。
郊外山野桃李競豔,深深宮牆內,海棠紫荊次第盛放,引得宮妃逐日賞花,難得的蓬勃氣象。
皇後前日才設了場賞花宴,這日閒來無事,瞧著永初帝心緒不佳,特地請他去禦花園中散心。帝後二人是少年夫妻,皇後又是永初帝最敬重的孟太傅之女,雖則為太子禁足和先前謹妃被投藥的事起過齟齬矛盾,到底夫妻同心,永初帝心煩的時候,也常會同皇後商議。
這回也是如此。
定王府為阿殷請封正妃的奏折著實令永初帝不悅了兩日,如今北庭雖然傳來消息,說定王正啟程回京,永初帝依舊不敢放心。去年臘月底生出的傳位於定王的心思也因此事動搖,老皇帝同皇後走了一圈,說起當年春郊舊事,難免感慨,又循著花香行至東宮,見太子正在裡頭為庶務忙碌,太子太師又誇讚太子近來進益良多,自是欣慰。
待永初帝回到承乾殿的時候,麵上已經帶了笑容。
如今天氣漸長,春困日重,老皇帝批了幾封奏折,便覺困頓。隨手翻了幾本奏折,倒沒什麼大事,正想著去歇歇,掃見奏折中一個熟悉的名字時,便忽然精神了——劉慈。從太子奏報定王私藏軍械那天起,劉慈這個名字便不時在永初帝跟前出現,雖隻是個平淡無奇的小商人,卻著實令老皇帝頭疼。
在定王回京上交兵符之前,老皇帝終究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瞧見這名字,當即留神,將那幾句粗略看過,從頭細讀,不由皺眉。
奏折是一位禦史上的,彈劾兵部右侍郎武道行為不檢點,上朝時不注重儀容等等,在永初帝看來,無非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在奏本的最後,禦史特地寫了前日無意中看到的一件事,說是武道身邊的管事賀正與商人劉慈往來密切,因他前幾日聽聞兵部調往北地的軍械上有人做了手腳,這劉慈又曾在酒後揚言他能販賣軍械,故而懷疑武道借職務之便私售軍械,貪汙瀆職,該當嚴懲。
武道這個人,永初帝當然是知道的。
出身世家門第,為官忠直清正,辦事圓融持重,頗可信賴。
隻是,他怎會跟劉慈扯上關係?還說劉慈手中的軍械,是從武道處所得?
先前太子奏報之後,永初帝便派刑部侍郎孟應瀚秘查此事,沒叫驚動旁人。據孟應瀚所奏,因定王與朝中武將和兵部皆有來往,此次又領行徑都督之職北上,那曹長史便借機行事,與武將串通,中途將部分軍械扣下,偷運入京中私藏。永初帝當時先入為主,難免偏信。
而今將那奏本認真看過,心中疑竇叢生,當即將那禦史召入承乾殿問詢。
這一問,讓永初帝幾乎大驚失色。
據禦史奏報,劉慈曾在醉後跟人揚言,說他與兵部侍郎相熟,販賣軍械易如反掌,隻是酒醒後咬死不認。而劉慈跟武道手下管事的來往卻是確鑿無疑,那禦史本就留心官員舉止,將兩人來往時間和地點說得明明白白,半點不似作假。至於武道利用職務之便私扣軍械的事,禦史也已查得些證據——都是那位管事賀正出手,轉而交由劉慈之手販出,皆極為隱蔽。
永初帝問及劉慈跟其他朝堂官員是否有往來時,禦史報了幾個罩著那人生意的小京官,卻半點未提定王府曹長史的事。
這般說法,跟先前太子和孟應瀚所奏的大相徑庭。
永初帝揮退禦史,對著那奏章坐了兩炷香的功夫,念及孟應瀚與東宮來往密切,太子揭發定王的冬季又著實可疑,另召了大理寺卿入宮,命他秘查此事。而後,又派密探出宮,細察武道平常往來的人。
不過兩日,那密探的的結果便奏到了禦前——
武道看似清正忠直,不與朝堂官員私交,實則跟東宮有所往來,隻是多借內闈婦人之手,他跟太子明麵上並無往來,所以根本無人知曉。而暗地裡,因武道的夫人與太子側妃崔南鶯是表親,武道跟太子的往來已有四五年的時間。
隨即,大理寺卿的結果也報到了跟前。因時間倉促,他雖未能徹查清楚劉慈跟賀正的往來證據,然賀正借著武道的名義,暗地裡脅迫運送軍械的小官,繼而私扣軍械,卻是鐵證如山。至於劉慈跟定王府的曹長史,兩人雖是親戚,卻因劉慈早年行徑惡劣,早已鬨翻了臉,數年未曾往來。
這消息一到跟前,永初帝立時大怒。
事情幾乎昭然若揭,太子和孟應瀚聯手蒙蔽君上,構陷定王!
而他,險些被蒙蔽過去!
不過永初帝是個急事緩辦的性子,越是氣怒,便越不肯做要緊的決斷。當下在殿中坐了兩個時辰,待怒氣漸消,情緒平靜下來,細細思量此事經過,雖覺太子行徑著實可疑,畢竟不敢深信,便未朝太子發作。不過定王的嫌疑洗去,老皇帝少了忌憚,當即命人去將捉拿劉慈,送到禦前親審。
那劉慈不過是個貪利的商人,被重金誘惑做了此事,而今被發覺,天威震怒之下哪敢隱瞞,當即招了個乾乾淨淨——
他所藏的幾處軍械,皆是出自賀正之手。甚至連當時賀正教他如何往曹長史身上潑臟水的話,都半個字不漏的招供出來。
隨後,永初帝命人去捉拿賀正,誰知那位管事早已不知所蹤,據說是出城采辦,兩日未曾歸來。
永初帝聞言,麵色更加難看。
此時的定王,正帶著阿殷等人,在京城外五百裡處的宛城暫歇。
離開北地的冰霜寒冷,越往南走,天氣便越是明媚。四野間綠意滿目,低拂的柳梢間燕兒成雙,看了數月北邊的荒涼枯燥,哪怕見著道旁一株半謝的桃樹,都是極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