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女侍衛!
後晌,阿殷同定王入宮,先往昭仁宮拜見皇後,次往德音殿拜見謹貴妃。
謹貴妃在去歲臘月時,因天寒地凍而身體虛弱,熬過了早春二月,此時倒恢複如常。她深居宮闈,雖居貴妃之位,卻不似皇後般多年經營,無非是母憑子貴,又因永初帝為當年的事心懷愧疚而地位頗穩,在宮中的本事實則有限。
這幾個月中,北邊的戰報雖然能傳入宮中,定王府和隋夫人偶爾也能遞些消息進來,到底不夠詳細。
此時母子相聚,難免問及北邊戰情。
定王便照實說給她聽,不免提到在西洲遇見隋麗華的事情。
謹貴妃聞言,也是皺眉,“這件事先前我也聽說了。麗華這孩子是有些驕縱,心地卻也不壞,平白被禁足在府中,難免氣悶。隻沒想到她這樣大膽,獨自跑去西洲,難道是不怕北邊戰亂,想往北庭去?”
“她可不是獨自前往。戶部侍郎高元靖北上,她就在其中藏身。”
“隨著戶部侍郎?”謹貴妃似覺意外。
“不止高元靖,隨行的那位禦史也很照顧她,還幫她找了些朝廷明令禁止的藥材。”定王瞧一眼謹貴妃倏然變了的臉色,聲音未有半分波瀾,“在鄯州留宿的那夜,她與那位禦史串通,險些將藥投入我和阿殷的飲食。這些藥的毒性,不必我說,母妃想必能夠明白。最要緊的是——那位禦史,是皇後的人。”
謹貴妃聞言,勃然變色,“怎麼會,麗華就算驕縱些,可心地……”
“那隻是在母妃跟前。”定王皺眉打斷,“我知道母妃與她母親私交甚篤,這些年應舅舅所請,也極照拂麗華。然麗華雖在母妃跟前活潑可人,在外卻未必如此,這一點,母妃想必能夠明白。她的性情與我無關,但私下跟皇後的人勾結,險些釀成大禍,這卻不能坐視不理。”
謹貴妃原本還滿麵笑意,聽了這話,霎時猶豫。
人前人後表裡不一者,她見得多了,隻是很難相信隋麗華也是這般性情。
當年那個承歡膝下的幼女那樣乖巧,從王府到皇宮,苦寂的深宅之中,除了定王,便隻有隋鐵衣和隋麗華曾陪伴過她。隋鐵衣又是個調皮的性子,幼時就愛跟定王上房揭瓦,爬樹捉鳥,半刻都不肯安靜,算下來,隻有乖巧伶俐的隋麗華陪伴她最多,且因隋麗華嘴甜會哄人,格外討人歡心。曾有一度,麵對性情日漸冷硬的兒子時,謹貴妃將隋麗華視為女兒看待,聊以慰藉深宅寂寞。
甚至因為疼愛隋麗華的緣故,這些年中,她跟隋夫人的關係也是不鹹不淡。
而今陡然聽定王說隋麗華竟會與皇後勾結,起害人之心,多少難以接受——
亦如當年在明白永初帝對她所謂的“情”意隻在言語之間時,難以相信一般。
殿中片刻安靜,阿殷在這種時候才不會開口自討沒趣,隻端坐著不動。
好半天,謹貴妃才歎了口氣,“她既然糊塗至此,我也無話可說,路是她選的,我縱可惜也是無用。倒是委屈了你。”她拍了拍阿殷的手,頗含惋惜。她最初對阿殷的態度不錯,隻是因隋麗華的事,才各有些許芥蒂,今日聽說阿殷有孕,自然高興,目光稍露慈愛。
隨即,又看向定王,“你舅舅可知道此事?”
“舅舅留她在北庭,不許回京。”定王說得直白,“麗華的婚事,恐怕也會是舅舅在北庭擇定。”
謹貴妃微訝,沒想到素來疼愛隋麗華的兄長,竟會下這樣的決心——北庭苦寒,那邊稍出色些的,也多是沙場將領,如何比得上京城如雲的青年才俊?隋麗華留在邊關吃苦不說,婚事怕不會好到哪裡去,以她的嬌慣性子,這兩年怕是得狠狠磨上一番。
手邊還有當時隋麗華入宮陪伴時寫的字,有她打的絡子,剪的窗花。
謹貴妃默了片刻,終歸一聲歎息。
“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你舅舅這樣處置,必定事出有因,是麗華咎由自取,我自不會乾涉。”她說。
定王眉目微動,終究也隻能倒杯熱茶到謹貴妃跟前,“母妃身上的病根還未除儘,還當好生將養。”
謹貴妃頷首,招呼兩人吃小廚房中新做的糕點。
定王和阿殷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出了德音殿,誰知出門還沒走兩步,迎麵就見魏善的徒弟何保匆匆走來。
“拜見殿下,王妃。”何保年紀還小,眉眼倒是挺伶俐,“皇上在延慶殿設宴,吩咐奴才來請貴妃娘娘,殿下和王妃。”
突然設宴?定王詫異。
然而對著小內監也問不出什麼話來,遂回德音殿中,請了謹貴妃同往延慶殿赴宴。
延慶殿處於禦花園之側,因為周遭風景頗好,便成了宮中帝後宴請的最佳場所。但凡不涉及百官眾臣,幾乎皇帝所設的家宴、皇後所設的賞花宴等名目繁多的小宴,都在此處,今晚的宴席,就是在延慶殿的偏殿,臨近禦花園邊上假山之處。
偏殿內不算寬敞,當中設帝後二人的席位,下首的桌案留給得寵的侍宴妃嬪,左右兩側各擺三四張桌案,留出中間奏樂演舞之處,就差不多了。
定王同謹貴妃、阿殷趕到時,殿內已有數人——永安王及其生母甄妃、王妃高妘,金城公主及駙馬崔恒,角落裡還坐著鬱鬱寡歡的嘉德公主。待謹貴妃入座之後,便隻剩四張席位,算起來,剛好是帝後二人及太子夫婦。
所以這是個極小的家宴?
阿殷心中狐疑,同甄妃及金城公主等人行禮,見素來愛笑的嘉德公主鬱鬱寡歡,正待相問,就聽魏善的聲音自側門外傳來,卻是帝後、劉妃及太子、太子妃駕到。
她隻能暫且咽下疑惑,端然行禮,待永初帝賜座後,在定王下首入座。
永初帝麵帶笑容,說了幾句場麵話,無非是自正月定王出戰之後,一家人未能團聚,所以趁此機會設宴,稍享天倫。皇後自是附和,在永初帝吩咐開宴,宮人魚貫而入端菜的時候,便開始關懷定王,說北地苦寒、戰事勞累雲雲。
繼而話鋒一轉,到了阿殷身上。
“玄素是個急性子,平常都是晝夜不停的趕著回京,這回偏偏走了小半個月,怕是為了照顧定王妃?皇上總擔心玄素性子太過冷硬,不會照顧人,如今倒是能放心了。”
“定王妃的身子還需要照顧嗎?”金城公主含笑望過來,“聽說父皇今日封賞定王妃將軍之銜,可見其本事不遜色於隋鐵衣,帶兵打仗都不怕的。”
皇後微笑,“定王妃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