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裴看著自己的手,悵然若失“沒關係,你現在不接受我沒關係,我能給你時間,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傾城,你放心,我許諾你的我都會做到,我這輩子,隻會有你一個皇後。”小六怕夏裴借著酒勁對她不軌,想推開夏裴,奈何手都掰紅了也沒掰開他的一根手指。
這人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
小六累得精疲力竭,索性放棄,這個醉鬼一直在念念叨叨著“封你為後”這樣的話。
小六翻了個白眼,很是不屑。
皇後有什麼好的,要管天管地管後宮,每天就關在那個四四方方的皇宮裡,像個金絲雀一樣。
無聊就算了,最難受的是要看著自己的相公娶三妻四妾還不能發脾氣,稍微鬨點彆扭就有一堆人跑過來上綱上線地說這個皇後不識大體。
彆說皇後了,就當一個王妃,小六都覺得渾身難受了,這高門貴婦,還沒農戶裡能拎著相公耳朵教訓的女人自在呢。
夏裴到底是醉得狠了,罵著罵著就癱倒在地上,嘟嘟囔囔地睡過去了。他睡死了才算鬆手,小六將自己的手抽出來,這才發現手背都被他掐紫了。
小六湊過去,刺鼻的酒味直衝她而來,她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夏裴,他已經睡死了,無論小六怎樣搗亂,都沒有反應。
小六看了看空蕩蕩的門外,心裡一喜。
沒人看著?!
好機會!
繞過夏裴,小六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
這群人還真聽夏裴的話,夏裴讓他們不要看著,還真一個人都沒有。
她將身上的包裹綁緊了一些,看了看四周,可惜這裡不像在攝政王府,她對地形不熟,眼下有逃跑機會,卻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不管了,走暗處無人的地方總沒錯。
她摸黑剛走進拐角處,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個手來,將她拖進假山。
小六嚇得差點尖叫出聲,一隻大手已經捂上來。
很熟悉的感覺。
小六的心裡一熱。
頭頂響起一道聲音,沉穩,溫柔。
“彆怕。”
那一瞬間,眼淚瞬間盈滿了小六的眼眶,淚水沒能忍住,啪嗒一聲,滴在了那人的手上。
那人嚇得立馬縮回手,他著急地握著小六的手,小聲地關心。
“是我啊,彆害怕,是不是我弄痛你了,怎麼哭了?”
巡邏隊舉著燈籠路過走廊,燈光透過假山的縫隙打在男人的臉上,他蒙著麵紗,可是露在麵紗外的那雙眼睛卻是小六最熟悉的。
她伸手,摸上那人的眼角,哽咽出聲。
“我想你了。”
是的,從他抱著他的那一刻起,小六就認出他來了。
是蕭煜,是她的蕭煜。
抓住小六的手,蕭煜再也忍不住了,他扯下麵紗,捧著小六的臉,準確無誤地吻了下去。
他吻得太用力了,牙齒磕到嘴唇,滲出血腥味。
連日來的擔心,思念,刻骨的絕望,失而複得的狂喜,都在這一個吻裡了。
這個吻,侵城掠地,霸道又溫柔地席卷了小六所有的理智,小六的身體被吻得軟成了一灘水,伸手抱住蕭煜寬厚的背。
蕭煜將她箍得更緊,恨不得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裡,他的鐵臂勒得雪傾城的肋骨都很疼,可是感受到兩顆心在一起跳動的感覺,卻又如此令人上癮。
這個吻,這個擁抱,她等了半年了,她舍不得把他推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煜才依依不舍地放開小六,隻因他的腰被一個硬物磕到了。
“這是什麼?”
他低下頭一看,這才發現小六的腰間還係著一個紅布包裹。新鮮空氣湧入假山,小六的理智才回爐,她忙取下腰間的包裹,塞給蕭煜。
蕭煜疑惑地將包裹打開,卻見裡麵正躺著一個已經被壓得有些變形的金步搖,這金步搖還挺沉的,純金打造,價值不菲。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知道你不是祁國的六王爺了。”
“那我不是王爺了,你會嫌棄我嗎?”
“怎麼會,不當王爺多好,你是王爺我還要擔心你總是要出去打仗,我還要陪你去皇宮見我不喜歡的人,現在好了,我可以罩著你。”看他定定地看著自己,小六臉一紅,道“不當王爺挺好的,隻要你還是我的蕭煜就好了,你放心,以後我養你。”
不愧是他的王妃,蕭煜又心疼又好笑,將那金步搖包好,問道“你準備怎麼養我啊?”
小六拍拍胸脯,道“帶兵打仗你在行,討生活我可比你在行。”
“你所謂的在行,就是偷蘇淼的金步搖?”
蕭煜含笑看著小六,那日他去劫親,卻不想半路跳出來一群白衣人,他為了保護小六,隻能帶人先抵禦白衣人的進攻,等他好不容易抽出空來,想去救小六的時候,就看到這個小財迷還在地上撿金步搖。
那時候,他心裡多少是有點吃味的。
她就這麼在乎那個男人給她的金步搖嗎?短短半年的時間,她就已經把自己都忘記了嗎?
可是一切疑惑,都在那一句“我想你了”煙消雲散。
如今知道小六命都不要了也要撿金步搖是為了養他的時候,他的心裡一時間又暖又澀。
他將金步搖重新包好,道“小傻瓜,你放心,我還不至於讓你來養我。”
小六卻隻當他是麵子薄不好意思收,他以前可是一個王爺,生下來就不用考慮溫飽問題,每天關心的也就是南征北戰,哪裡知道柴米油鹽的厲害。
小六拍拍蕭煜的肩膀,寬慰道“你放心,等出去了,我就讓我那群小弟叫你大哥。”
蕭煜被逗樂了。
“怎麼?你要讓我做土匪頭子嗎?你把大哥位子讓給我了,你怎麼辦?”
“我做二哥。”
“傻丫頭,你怎麼是二哥呢。”
“啊?二哥都不讓我做,難道我還要做小弟啊。”
“你呀,我是土匪頭子,你肯定是土匪夫人了。”
“哦,對哦。”小六憨憨一笑,從小被人當成男孩子混養,每次一到關鍵時候就忘了自己是個女孩子了。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兩人一見麵實在是有太多的話想說了,以至於都忘記了眼下這個環境艱險,蕭煜抓住雪傾城的手,帶著雪傾城準備從假山繞出去。
可是沒走兩步,小六就感覺膝蓋傳來鑽心一陣的痛,痛得她差點摔倒。
這假山濕冷,又引出了小六膝蓋處的老毛病,剛才小六沉浸在和蕭煜重逢的巨大喜悅之中,沒有注意到這裡,這一動作,每一步都跟跪在刀尖上一樣。
蕭煜忙伸手扶她。
“怎麼了?”
小六忍著痛搖頭,撒了個謊。“隻是磕到了,我們趕緊走吧,等一下夏裴就要醒了。”
蕭煜點點頭,帶著小六忙往前跑,跑了沒兩步整個人就硬生生地跪在了地上。
她捂著膝蓋,疼得冷汗直滴,站都站不起來了。
而他們已經沒有了前路,隻有一個兩人高的圍牆,蕭煜功夫好,尚且可以三兩下就翻過去,可是小六,彆說現在老毛病犯了動都動不了了,就算她沒犯病,要翻過去也要費很大一番功夫。
蕭煜回頭,將小六扶起來,他再傻也知道小六有問題了,語氣焦急,還帶著微怒。
“不許瞞我,你到底怎麼了?”
可是沒等蕭煜等到答案,門口就傳來侍衛焦急的腳步聲,應該是夏裴醒了,發現她沒有在房間裡,派人出來找她了。
小六趕緊推蕭煜“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快走。”
蕭煜不肯,說什麼也要背著小六一起走。
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娘子,怎麼能輕易放下。
可是背著一個人翻牆哪裡是那麼容易的,更何況小六最近被蘇淼和夏裴養豬一樣養著,還胖了不少。
看到有侍衛隊正在搜尋假山了,小六從蕭煜的背上跳下來,膝蓋的疼痛讓她都沒辦法站直了走路。
“現在我們是在涼國,就算今天我們能翻牆出去,也逃不出升天。”
這是小六早就清楚的事實,在攝政王府的時候,她不是沒有試過逃脫,可是每次都是很快就被蘇淼給抓回來了,所以,她才會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想通過夏裴的幫忙,逃出涼國。
畢竟目前在涼國唯一能夠和蘇淼分庭抗禮的,也隻有夏裴一個人了。
若是以前,蕭煜還是祁國的王爺,還有大量的人力物力資源調動,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眼下蕭煜無兵無將,若還是執意要帶她走,隻會讓兩人都身陷囹圄。
小六想了想,將最近躲在房間裡無聊,聽侍衛們聊天時候聽到的一些朝事餘料說給蕭煜聽。“聽說涼國皇帝前幾天大怒,還撤掉了夏裴的太子一位,據我所知,皇帝隻有夏裴一個兒子,他的江山遲早是要傳給夏裴的。我猜,皇帝頒發了這樣奇怪的聖旨,要麼就是真的生氣了,嚇嚇夏裴,要麼就是涼國皇帝已經被蘇淼控製住了。”
蕭煜已經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想讓我從涼國皇帝處下手?”
其實小六還真沒這個意思,現在蕭煜隻是一介平民,他彆說去找涼國皇帝了,涼國的宮門都進不去。她這麼說,隻是想讓蕭煜寬心,等她想辦法見到了涼國皇帝,她會求涼國皇帝賜行的。
但是看著情況越來越緊急,蕭煜還一門心思想把她給帶走,小六隻能順著話頭,哄道
“是的,現在隻有涼國皇帝能放我們走了,你快走,我等你回來救我。”
蕭煜點點頭,他不知道自己的王妃怎麼了,怎麼走兩步就疼成這樣子了,但是他也很清楚,眼下這個情況要想帶走人簡直是天方夜譚,雖然門外有傾城山莊的人在等著接應,可是夏裴和蘇淼這兩個麻煩一日不解決,小六也沒辦法順利地離開涼國。
他今日入府,也沒奢望能帶走小六,不過是想著來打探一下情況,至少,也要先見見小六,知道她還安全,他才能放心。
眼看著侍衛越來越近,蕭煜隻能依依不舍地放開小六的手,跳上牆頭,看著那群人尋到小六,將小六扶起來,往房間裡走。
看著那群人將小六帶走送回房間了,蕭煜才翻牆跳下去。
而此時,在牆外等著的,早就急得恨不得衝門而入的連祁和張崇,立馬圍了上來。
“爺,怎麼樣,見到王妃了嗎?”說話間,張崇注意到了蕭煜手中的包裹。“爺,您不是去找王妃了嗎,怎麼還乾上這偷雞摸狗的活了?我們傾城山莊很缺錢嗎?”
蕭煜將那包裹往懷裡一塞,寶貝似的藏著。
連祁到底跟在蕭煜身邊這麼久了,看他臉色微紅,嘴上又有紅腫,當下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打斷了張崇的追問,將話題引到關鍵處來。
“爺,是不是夏裴守衛森嚴,您不方便將王妃帶出來?還是王妃不願意跟您出來?”
連祁知道,以蕭煜的脾氣,既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王妃,哪怕就是要單槍匹馬殺出太子府,也是不會鬆手的。
這個世界上,能夠讓王爺放手的,也就隻有王妃本人。
提起小六,蕭煜的臉色就變得十分凝重。
小六的身體肯定是出了什麼問題,他想了想,吩咐道。
“張崇,你回傾城山莊一趟,幫我給藥王傳一封信,然後帶著回信來見我。”
現在是在涼國,飛鴿傳書很容易丟失,他等不了。
張崇得命,腳底生風,當下就要跑回客棧去取馬。沒走出兩步,蕭煜又叫住了他,張崇一個急刹,滑出了好遠,好不容易站穩了,又任勞任怨地跑回來。
“爺,您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再幫我多帶一個人過來。”
蕭煜低聲在張崇的耳邊交代了幾句,張崇領命,一溜煙跑走了,連祁陪著蕭煜在涼國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慢慢走著,蕭煜走得很慢,一臉愁思,顯然是還在想事情。
“爺,您見到王妃了。”不是疑問句,是肯定的語氣。
蕭煜點點頭。
連祁問道“既然確定了王妃就在太子府,那現在我們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把王妃救出來了?要不,我們去找涼國皇帝吧,前段時間不是才傳出涼國皇帝因為夏裴搶親,一怒之下把夏裴貶為平民的事,我們從涼國皇帝這裡下手不就行了?”
在涼國百姓看來,這個引起涼國太子和攝政王不顧叔侄情誼,不顧皇家顏麵大打出手的女子,就是一個紅顏禍水。
他們幫他們把這個“禍水”帶走,能安民心,又能解決如今涼國朝堂的混亂局麵,涼國皇帝隻要不是個傻子,都會同意他們的建議的。
連祁能想到的,小六也想到了,但是蕭煜看到的,和連祁、小六看到的涼國局麵卻不儘相同。涼國皇帝隻有夏裴一個兒子,除非他大度到願意看到涼國改名換姓,否則是絕不會輕易撤太子的。
再加上涼國皇帝身體不好,臥病休養多年,政令都由蘇淼代為傳達,這道聖旨,到底是皇帝真的生氣了發的,還是蘇淼挾天子令,意圖篡位發的,還不得而知。
但是不管從皇帝,還是夏裴的角度,這個聖旨都發得有些太不尋常了。
其實涼國不尋常的,不隻是這道聖旨,還有這奇怪的朝堂。
攝政王蘇淼和太子夏裴不和多年,在夏裴還隻是個黃口小兒的時候,蘇淼就已經權傾朝野,隻手遮天了,如果蘇淼真的有心想坐上涼國皇帝的寶座,大可以在夏裴羽翼未豐的時候就斬斷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卻養虎為患,讓夏裴手上有了很多朝中重臣,甚至到了能夠和他分庭抗禮的地步。
涼國皇帝在這場叔侄大戰中,態度也非常模糊。據民間傳言,皇帝是為了讓夏裴這個太子能夠有殷厚的母家做靠山,才會破天荒地收了蘇淼做義弟,讓蘇淼掌管朝政。
可是蘇淼早就超過了一個“靠山”的本分,乾預朝政,處處打壓太子,彆說涼國,就連祁國人都知道涼國有這樣一個攝政王,想要謀權篡位了。
麵對這樣一個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的人,皇帝卻不僅沒有收回政權,反而還放心大膽地將江山交給他,還以臥病為由避不出麵,任由朝堂上被叔侄二人攪成一團渾水。
蕭煜知道,涼國的皇帝不是昏君,他當上皇帝的時候,涼國正值饑荒,貴族又肆意搜刮民脂民膏,民生凋敝,百姓怨聲載道。
而他登上帝位之後,做了很多利國利民的好事,一改涼國一潭死水的現狀,將涼國發展到如今能夠和祁國叫板的地步,是一位有大智慧的君王。
這樣的一個人,會昏庸到引狼入室?蕭煜是絕對不信的。
蕭煜總覺得,這涼國皇帝,蘇淼和夏裴三個人在下一盤大旗,或許這道撤太子的聖旨隻是下棋者想要收盤的一個先兆。
這麼想著,一抬頭,蕭煜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客棧門口了。
蕭煜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沒有立刻進去。
跟在他身邊的連祁也隻能等著,蕭煜沒有進去,他也不好先動,看了看天色,此時已經是蒙蒙亮了,他們再不進去,等一下天亮了,他們穿著一身夜行衣,倒是個麻煩。
他出聲催促道“爺,您怎麼了?不進去嗎?”
蕭煜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連祁忙小步追上去。
“爺,您要去哪兒。”
“去見一個故人。”
這話讓連祁聽得一頭霧水,爺在涼國,什麼時候還有故人了。
他一晃神的當兒,蕭煜已經負手走出很遠了,連祁隻能認命地跟了上去。沒想到蕭煜卻叫住了他。
“連祁,你彆跟著我,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安排你去做。”
“可是……”連祁猶豫了,爺一個人在涼國逛,身邊不跟著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你去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到在攝政王府或者是太子府給王妃診治過的大夫。”
一聽到大夫,連祁眉頭便皺起來了,心裡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
“爺,莫不是王妃?”
“彆自己嚇自己。”蕭煜的話雖然這麼說,可是他自己都沒注意,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你去查,有結果之後儘快通知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