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數千年前,我大荒一族的高人,親手煉製的至寶,我現在把它送給你,你戴著試試看。」
屠先生冷冰冰道。
墨畫看著白森森的古老骨箍,神情肅然,「這個禮物—太貴重了。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
屠先生道:「長者賜,不可辭。」
墨畫謙遜道:「我不配。」
屠先生搖頭,「這整個乾學州界,萬千修土,乃至這整座廟中,所有神主的信徒中唯有你一人,配得上這個至寶。」
屠先生語氣讚賞,態度不容拒絕。
墨畫「盛情難卻」,但又不想要這「骨頭架子」一樣的邪物,便小聲問屠先生:
「這究竟是什麼?用來做什麼的?」
屠先生語氣溫和道:「你戴在頭上,就知道了。」
墨畫不想戴,但看屠先生的神色,顯然不戴的話,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墨畫便嘗試著,將這牙符骨箍,扣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扣上的一瞬間,骨箍顫動,如同妖獸張口,長出道道猿牙,「咬」在了墨畫的腦袋上,嵌入了頭頂天衝,浮白,風池,天柱,玉枕,百會等穴位。
而那一枚古老牙符,宛如遠古凶獸的療牙,則恰好咬在,墨畫頭前的神庭穴之上。
一股洪荒之力湧出,將墨畫的識海完全鎮住。
他神識放不出來,甚至,他的神性也受了壓製。
墨畫再也無法淡定了,當即大驚失色,一臉驚恐地看向屠先生,叫道:
「這是什麼?為什麼我,我——”」
屠先生似笑非笑,「為什麼—你溝通不到,你識海中的‘神明」了?」
墨畫臉色驟然蒼白,緊抿著嘴唇,一句話不敢說。
屠先生見狀,微微頜首,大抵確認了自己此前的推斷。
太虛門有一尊「凶神」,乃神主的大敵。
凶神也是神明,既然是神明,必然有「寄身」之物,或是「寄生」之人。
正常的神明,寄宿於天地之物,建神殿,養信徒,不動如山,廣施恩澤,很少會隨意走動。
但太虛門的那尊凶神不同,他實在是太過「活躍」了。
哪哪都有。
屠先生便猜測,這凶神寄宿的,應該是一具血肉之軀,甚至說是神人「伴生」也不為過。
太虛門嫌疑最大的,自然就是這個,神識超階的陣道魁首一一墨畫。
但神明之事,關係重大,需要極其慎重。
屠先生想了許久,經過昨日深思熟慮,終於還是下定狠心,不得不動用這具,大荒自古傳承下來,用來抑製邪神的封印聖物。
以此「聖物」,封住墨畫的神識,鎮壓墨畫身上的「神明」。
神明秉天地之道而生,無論品階高低,其存在本身,就跟人類修士不在一個層麵上。
更何況,太虛門的神明,是一尊殺孽無數的「凶神」。
在萬妖穀中短暫的碰麵,更是給屠先生,留下了相當深的陰影。
沒神主的偉力,屠先生也拿這尊凶神沒辦法。
好在這尊凶神,也有致命的弱點一一那就是他寄生的墨畫。
控製住寄生的人,自然也就能克製住神明。
寄生之人,既是神明行走世間的「傀儡」,同樣也是神明最致命的「封印」。
現在,墨畫被「封印」住了,凶神也休想再興風作浪。
而反過來,凶神被隔絕了,也就等同於「廢」了墨畫。
屠先生又看向惶惶不安的墨畫,微微冷笑。
這是一個運氣極好的臭小子。
不知他得了什麼奇遇,才能在幼小的時候,得到神明眷顧,從而與神明「伴生」。
他的一切,全是他身上的「神明」賜給他的。
神明賜給了他天賦,賜給了他悟性,還賜給了他強大的神識。
正因有了,這借自神明的神識,他才能神識強大到超階,才得以築基中期修為,擊敗一眾陣法天驕,以近乎不可能的「怪物」姿態,奪得乾學陣道魁首的頭銜。
他的一切道法,身法,陣法,也全依賴神識,依賴他身上的神明。
能在這凶惡的大荒獄中,萬邪不侵,安然入睡,也是因為他有神明庇佑,有恃無恐。
這世上竟然有人,能得神明恩寵至此,令屠先生都心生嫉妒。
但也僅此而已了。
和他一樣,這小子之所以有如今的一切,都是因為「神賜」。
有了神賜,他才是乾學天驕,是陣道魁首。
沒了神賜,他就隻能原形畢露,是那個從窮酸小地方出來,靈根差,肉身差,除了模樣俊俏點,其他一無是處的散修。
而墨畫也果如屠先生所料,識海被封印,與「神明」的溝通被隔絕,失了依仗,一臉惶恐不安,再沒了一點淡定安然的姿態。
屠先生麵色不顯,但拿捏住了墨畫,令他心中頗為快意。
大荒聖物鎖識封神,這樣一來,他也能安心些了。
「你再隨我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屠先生對墨畫道,伸出蒼白的手指一點,血紋一閃,打開地牢的牢門後,便轉身離開。
墨畫臉色蒼白,遲疑片刻,終究是歎了口氣,無奈地跟上了屠先生。
離開大荒獄,沿著台階,一路走到邪神大廟之中,繼續向前走著。
一路上,墨畫仍不死心,小聲問道:
「屠先生,你給我戴的到底是什麼?」
「這個白骨緊箍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要帶我去哪裡?」
可屠先生瘦長如妖魔的身子,一味向前走,卻一言不發。
墨畫隻能識趣閉嘴,而後認命一般歎了口氣。
整個人也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就這樣,兩人一直向前走,途經各種骨肉梁木,妖魔浮雕,邁入冰冷森嚴的台階,不斷拾階而上,越走越高,周身越來越陰冷,眼中的神廟越發宏偉,邪神像越來越巨大獰,而廟宇下的各種妖魔邪修,越發渺小如同蟻”·
終於,墨畫隨著屠先生,走到了廟宇頂端的一處大殿中。
大殿高聳而森嚴,殿門緊閉。
殿門上端,巨大的白骨羊頭像,眼眸空洞地俯瞰著渺小的墨畫。
墨畫隻淡淡地警了這羊頭一眼,但他前麵的屠先生,卻恭敬無比。
他先是對白骨羊頭像,躬身行禮,嘴裡默念著什麼,而後這才伸手,推開大門。
巨大的殿門,緩緩打開。
陰風陣陣,濃烈的血腥味,自殿內湧出,與之相伴的,還有十分嘈雜的掙紮聲和嘶吼聲。
墨畫抬眼一眼,瞳孔微顫。
這大殿內,竟然坐著很多人,密密麻麻,而且無一例外,全都是修為深厚,血光繚繞,魔氣森然的魔頭,修為至少都在金丹之上。
一個久違的詞,突然從墨畫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萬魔會。
墨畫目光微凝。
「這竟是—萬華會」
華道行事的規矩中,眾多修為深厚,殺人如麻的華頭,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聚集在一起議事的大集會,便是「萬華會」。
萬華會份量極重,如今魔道凋,不是驚人的大事,根本聚集不來如此多的華修。
而這個萬華會,墨畫曾經仞參與過一次。
大離山州界,離州城外,枯木崖,幻陣倒乃的華殿中。
他的師伯詭道人,就曾帶著他,參與了一次商議如何圍剿他師父的「萬華會」。
想不到如今,這屠先生竟仞帶著他,來到了這荒眨血祭大陣之中,華頭讚企的「萬華會」
此情此景,十分熟悉。
墨畫忽而有種,恍如動世的感覺。
亥是如今,師伯不在,亥有他自己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