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先生強調了一遍。
墨畫一怔,“當真?”
屠先生點頭,“當真。”
墨畫這才放下心來,可當他正準備動手時,又覺得還是不對,一臉狐疑地看著屠先生:
“我畫完陣法了,你不會卸磨殺驢,要了我的命吧?”
屠先生心頭火起,暗罵這小鬼,戒心真的多。
但事到如今,他還是隻能好言相勸:
“放心,你身份特殊,對神主也有大用,我不會殺你。若是你能畫好陣法,更是大功一件,神主會記得你的功績,不會虧待於你的……”
就這樣,屠先生好說歹說,這才哄得墨畫,願意替他畫陣法。
墨畫總算是開始動筆了,可剛畫了兩筆,墨畫又停住了,搖頭道:
“還是不對。”
這下屠先生終於是受不了了,含怒道:“又怎麼了?”
墨畫指了指頭頂的白骨頭箍,有一點委屈和無奈,“我神識被你封住了,畫不了陣法……”
屠先生一滯,這才記起,這小子被大荒的聖物封印了識海。
識海被封,無法溝通神明,他的神識也受了限製,自然畫不出陣法。
可是……解了他的封印……
屠先生心底覺得不太放心。
但遲疑片刻後,他到底還是顧全大局,以大陣為重,伸出蒼白的手指,點在墨畫額頭,血絲滲入白骨牙符,解開了墨畫的封印。
那一瞬間,心神通明,墨畫清澈的眼眸中精光一閃,而後又漸漸收斂,歸於無物。
屠先生心中微悸,但仔細看時,又並未察覺墨畫有什麼不妥,便道:
“這下可以了麼?”
墨畫點頭,“沒問題了。”
“畫陣法吧。”
“好。”
墨畫拿起筆,蘸著靈墨,對照著屠先生給他的陣圖玉簡,開始在峭壁之上,一板一眼畫起陣法來。
以他的陣法造詣,這些大陣構建所用的基礎陣法,隻看一眼,便能領悟個七七八八,根本無需屠先生多說什麼。
屠先生也不意外,這是墨畫身為陣道魁首,理所應當的實力。
墨畫畫陣法也很快。
一切陣圖,爛熟於胸,筆起如行雲,筆運如流水,筆下的陣紋,不僅分毫不差,還自帶一股爐火純青的神韻。
可屠先生還是皺眉。
他知道,墨畫其實還能更快。
這小子還在藏拙,沒有全力以赴,顯然是故意拖延,不是真心想替自己畫陣法……
屠先生目光微凝,但也沒說什麼。
就這樣,墨畫畫了足足大半天陣法,直到晚上,神識實在疲倦了,屠先生這才讓墨畫回去休息。
他還是將墨畫關在大荒獄,而且重新以白骨聖物,封印了墨畫的識海,以免墨畫獨自一人的時候,瞎捉摸出什麼東西,借神明之力,惹出事端。
墨畫還是一副本分的模樣。
在大荒獄中,休息了一晚,次日,他繼續被屠先生帶到血祭的地基上,為大陣畫基礎陣法。
墨畫還是用筆和墨,一板一眼地畫著陣法,速度和前一天,保持一致。
畫了一天,他又被封印識海,關進大獄。
第三天,他繼續這樣畫。
可屠先生卻忍不住了。
墨畫畫得雖然快,畫的陣法也挺多,可與大陣的宏偉構圖比起來,卻如杯水車薪,這遠遠達不到他對墨畫的“期望”。
屠先生神情冰冷,問墨畫:“你畫陣法的速度,不止如此吧?”
墨畫一臉嚴肅,“我畫陣法向來如此,一直都是這個速度,我已經儘力了……”
這番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讓屠先生眼皮一跳。
“不必騙我,”屠先生冷笑道:“那日論劍大會,我也在現場,親眼看過你畫陣法。”
墨畫見“謊話”被戳穿了,臉色一白,索性抿著嘴不說話。
屠先生目光微凝,心道這小子,果然小心思多,臉皮也厚,想誆這小子畫陣法,可真不容易。
對付這種天才,與其威逼,不如利誘……
屠先生沉思片刻,道:“你若將這麵牆上的陣法全畫完了,我答應你,親自教你畫血祭大陣的核心陣樞。”
“核心陣樞?!”
墨畫一愣,而後兩眼放光,問道:“你當真會教我?”
屠先生點頭,“我絕不食言,隻要你將這牆上的陣法畫完,我便教你。”
墨畫咬著牙,內心掙紮,可對大陣的欲望,似乎還是壓過了理智,點頭道:
“好,一言為定!”
屠先生頷首,目光冷漠,心中欣然。
在屠先生的層層“引誘”下,墨畫終於上鉤了。
而有了“核心陣樞”做誘餌,墨畫也不再保留,開始全力以赴,認真起來了。
他丟掉手中的筆,將所有靈墨,擺在地上,而後盤腿坐下,神色肅然,整個人的氣質,也瞬間深邃了起來。
一股龐大而渾厚的神識,自墨畫周身蕩漾開來。
瓶中的靈墨,受了墨畫神識的牽引,震顫沸騰,與墨畫強大的神識,融為一體,而後如遊絲一般,一道道升空,飛舞。
墨畫目光露出鋒芒,並指向前一點。
紛亂的靈墨細絲,受墨畫號令,仿佛有了生命,如靈蛇一般瞬間向前飛卷而去,自空中崎嶇蜿蜒,以更加迅疾的速度,和神乎其神的架構,在石壁之上,有條不紊地結成一副副陣法。
墨畫的神識,如江河一般傾瀉。
但他畫陣的速度,卻快了十倍不止。
屠先生就在一旁看著。
這副場麵,他並非第一次看,之前隔著方天畫影,看的是影畫,雖有些震驚,但到底看不太真切。
可如今身臨其境,親眼所見,心中所受的衝擊,所感受到的震撼,才當真是難以言表。
這個世上,竟當真有人以這種方式畫陣法?
屠先生瞳孔微顫。
神識禦墨,他這個羽化也會,但根本做不到像墨畫這般,操控精密,纖毫入微,變化萬千,行雲流水而無絲毫阻滯。
更何況,墨畫這是在畫同階的二品高階陣法。
這就更不可思議了。
同境界的陣法,本就難學難畫,正常陣師用陣筆加持,畫起來都很吃力,更彆說不用筆,直接神識禦墨成陣了。
畫地成陣,就更不必說了。
這是需要特殊的機遇,和對大地道蘊的悟性的。
悟性這種東西,就是個玄學。
能悟到,那就能明白,悟不到,怎麼學怎麼練怎麼修,都不會明白。
哪怕這墨畫,是得了神明的恩寵,借助神明的偉力,才有如此離譜的陣法造詣,可即便沒有這“神明”,他本身的陣法天賦和悟性,也極其驚人。
如此妖孽,要是能收歸麾下,改正歸邪,踏上邪陣師之路,再得到大荒之主的“賜福”,他的陣法,到底能強到什麼地步,簡直想都不敢想……
屠先生目光顫動。
墨畫仍在專心致誌,如“妖怪”一般,操縱著“觸手”一樣的靈墨,全力以赴地畫著陣法。
有了目標,就有了動力,墨畫畫得也更快了。
畫累了,他就休息休息,恢複了神識,然後再繼續畫。
就這樣一直畫到晚上。
大陣內部,血氣陰森,難分晝夜,但身為修士,還是能感覺到日月的存在。
到了晚上,墨畫就該回獄了。
可墨畫有點不想回去,他問屠先生:“要不,我就留在這裡,繼續畫陣法?”
屠先生眉頭微跳,“你……不用休息?”
墨畫點頭,“我想努努力,早點把陣法畫完。”
墨畫這麼說,屠先生也不好拒絕。
於是墨畫,就留了下來,繼續夜以繼日地,投入到荒天血祭大陣的“建設”中……
屠先生以深邃的目光看著墨畫,越看越是心驚。
天賦強,悟性高,有“神明”眷顧,有對陣法的執著,而且能如此刻苦,不舍晝夜,夜以繼日地畫陣法。
比彆人天賦高很多,還比彆人努力更多。
難怪他的陣法水準,能強到如此地步。
當真是個,不可理喻的“陣道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