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瀾隻覺得後背有針在紮,但也隻能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室內落針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張大長老喝完了茶,這才緩緩起身,走到張瀾麵前。
張瀾心口發緊,正準備硬著頭皮,直麵張大長老的怒火。
張大長老卻將一枚玉簡遞給了他。
張瀾一,「大長老,這是——”」
張大長老淡淡道,「逝水步。」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三品的心法。」
張瀾愣住了,「這我——」
「拿著。」張大長老道。
「哦,是」張瀾這才恭恭敬敬,雙手接下張大長老遞給他的這枚玉簡。
「你是我張家的嫡係,心性憊懶了些,但天賦不差,心性也不錯。這三品逝水步,是我張家不外傳的絕學,你資曆不夠,但沒關係,我現在破例傳你,你一定要好好參悟—..」
張大長老神色平靜道。
張瀾有點懵。
張大長老見狀,皺了皺眉,又一字一句著重強調道:
「話說在前麵,莫要辜負我張家絕學,給我好好學,定不要讓我失望,一定給我記住了,切記!」
張大長老說得很慢,語氣還有點怪。
說完他深深看了張瀾一眼,便離開了。
屋裡隻剩張瀾一人。
他捧著玉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大長老這是——.什麼意思?」
張瀾皺眉,心中一遍又一遍琢磨著大長老的話,想著他的語氣,情態,反反複複,琢磨了許久,漸漸琢磨出門道來了。
「‘話」說在前麵——‘莫’要辜負我張家絕學,‘給」我好好學,‘定」不要讓我失望,‘一’定給我記住了,切記!」
話,莫,給,定,
一反過來就是:一,定,給,莫,話——
一定給—..—墨畫?!
所以,大長老把三品逝水步給自己,然後說的這段話,加起來的意思就是”
「切記,一定要把逝水步交給墨畫?!」
是這個意思麼?!
啊?!
張瀾呆立原地,一臉淩亂。
大長老他.可真能打機鋒。
敢情他老人家,全部都看出來了?
甚至,大長老他自己也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一一把張家概不外傳的身法送人還是經自己的手?
張瀾深深歎了口氣,心中無奈。
次日,早起修行後,正在膳堂吃包子的墨畫,就收到了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儲物匣。
打開包裹,儲物匣上,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道:
一個路過的,好心的叔叔贈。
字跡和話術都很熟悉。
墨畫有些異,「張叔叔?他送我的?」
墨畫開了木匣,發現匣中,封著一枚玉簡,神識沉入玉簡,便見到了玉簡之上的幾個大字:
《逝水步·金丹篇》。
「金丹境—.逝水步身法典籍?」」
墨畫先是一喜,繼而感動,隨後又有些震驚:
「張叔叔不是說,他沒學過三品逝水步麼?」
「那這本身法典籍,他是怎麼弄到手的?」
墨畫心中不解。
而此時的張瀾,已經離開了清州城,和張家一眾修士一同坐著馬車,踏上了前往坎州的路。
馬車內靜謐舒適,燃著沉香。
張瀾時不時打量張大長老,神情古怪,
而張大長老,則閉目養神,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一直到馬車真正離開了乾學州界,周遭氛圍一變,張大長老這才睜開眼,看向窗外的天空,心思複雜。
此次乾學之行,幾番詢問考究之下,那個令他困惑許久的問題,已經有了一些答案。
可正因如此,他才會憂心怖怖。
血祭黃泉..絕不會是巧合。
「大災之兆已現端倪,這天下九州,恐怕要變了。也不知我張家最終,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張大長老看著昏沉的天空,目光黯然。
與張瀾道彆之後,墨畫又收到了顧家的請柬,去參加顧家的晚宴。
這場晚宴,是顧家專門為墨畫置辦的,本質上,也該算是一場「道彆宴」。
墨畫與顧家關係好,認識的人也很多,眼下快畢業了,可能不知何時,便要離開太虛門,離開乾學州界,自然也要跟顧家的人,好好道個彆。
本來,墨畫是想請客的來著。
但他是一個小散修,沒那麼多靈石。
而且顧家也不可能真讓他請。
堂堂乾學論道大會,陣道雙魁首。
如今乾學第一大宗門太虛門「德高望重」的小師兄,炙手可熱的「太子爺」,能來參加顧家的晚宴,已經讓顧家家主甚感欣慰,令顧家一眾長老和弟子,顏麵有光了。
晚宴在晚上舉行。
雖然不逢節日,但顧家為了款待墨畫,仍舊張燈結彩,熱鬨非凡。
各種珍佳肴,也早早在準備了。
而如今,荒天血祭大災消彈,屠先生身死,邪神爪牙和魔道修士,都全被一鍋端,炸得屍骨無存。
墨畫也便「清閒」了許多,沒有那麼多事要忙了。
也無需像之前那樣,為了修行,為了祭壇,為了神髓,為了魔宗,到處冒險,不斷奔波勞累。
他也真的可以,給自己放放「假」了。
因此一上午,墨畫便去顧家玩了。
到了顧家,剛下馬車,一道小小的身影便撲了上來,抱著墨畫的腿,開心喊道:
「墨哥哥!」
是瑜兒。
墨畫拉著瑜兒的手,端詳了一下他的麵容,見他麵色白皙,兩頰紅潤,眼眸清亮,氣色也很好,顯然已經從「噩夢」中脫離了出來,這才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吧?」
「嗯!」瑜兒點頭。
不遠處,聞人琬目光溫婉,感激地看著墨畫。
墨畫也笑道:「琬姨。」
聞人琬滿腔感激的話,可不知如何開口,最後歎了口氣,隻化作了一聲誠摯的,「謝謝。」
墨畫也隻笑了笑,笑容清澈而溫和。
之後顧家一些人,便也迎了上來。
顧家家主顧守言,顧紅長老,還有其他一些,給墨畫塞過小禮物的長老們,顧長懷也在。
眾人熱熱鬨鬨,寒暄了片刻顧守言便道:「墨畫小友,到顧家做客,隻管隨意。
1
墨畫也笑道:「謝謝顧家主。」
顧守言身為家主,事務繁忙,因此特意來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墨畫和顧長懷打了招呼,又和琬姨,瑜兒,一塊喝了會茶,吃了糕點,發覺時候還早,便想著和瑜兒,到大街上逛逛。
聞人琬遲疑片刻,便也同意了。
邪神夢魔之事後,沒有誰比墨畫,更能讓她安心了。
「戌時開宴,記得早點回來。」聞人琬溫聲叮囑道。
「嗯,放心吧,琬姨。」墨畫道。
清州城是大城,同時也是往來乾學州界的關口。
即便不逢節日,仍舊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坊市鱗次,熱鬨非凡。
墨畫便牽著瑜兒的手,離開了顧家府邸,走到清州城的街道上,看雜耍,吃糖球,買了些木頭刻成的老虎,或精鐵煉成的小刀劍,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一直到天色漸晚,兩人都有些累了,而且有些餓了。
墨畫便帶著瑜兒往回走,走到一處高台上,剛好有人點起了燈籠。
一點點紅光升起,照亮了夜色。
自高台上,向下望去,便見萬家燈火,一點一點綿延向遠方。
逛夜市的修土,比肩接,與這點點璀璨的燈火,交相輝映,倒也是一番喧鬨的景象。
自血祭之災後數月,整個乾學州界,又漸漸重現了生機,恢複了人氣。
墨畫看看眼前這一幕,心中感慨。
恰在此時,一道天真但尖利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這麼多‘芻狗」,要是都吃了,該有多好啊,你說是麼——墨哥哥?」
墨畫一點點,緩緩轉過頭去,看向瑜兒。
瑜兒天真的麵容,一片漆黑。
眼眸之中,滿是邪惡。
街上的燈籠,照在瑜兒的臉上,照得他滿臉血腥,宛如一隻活在現世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