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掌門這才恍然,“哦,對了,這件事我好像不曾與你說過……我姓白,乃乾州大族白家出身。”
墨畫喃喃道,“白……家……”
太虛掌門點頭,“乾龍古靈脈,九五至尊地,六品祖龍州界,白家。”
六品……祖龍州界,白家。
墨畫怔怔失神,心中震蕩,久久難以平靜。
太虛掌門……是白家的人?!
太虛掌門看了墨畫一眼,見他神色震動,還有些呆愣失神,心裡有些奇怪。
這孩子,很少有愣神的時候。
“你……知道白家麼?”太虛掌門問道。
墨畫默默道:“聽說過……一點點……”
太虛掌門一時倒也沒想太多。
乾州白家,是真正的六品鼎盛的大世家,一般也不會出現在眾人視野。
既然是鼎盛的大世家,被人知道也很正常。
當然,知道,跟真正能接觸到,就完全是兩回事了。
太虛掌門溫和地看了墨畫一眼,眼中滿是器重:
“以後若有空,去白家做客,我儘地主之誼,好好招待你。”
“好……多謝掌門……”
墨畫神情複雜,而且有些古怪。
身為掌門,宗門事務繁忙,墨畫不便多打擾,便起身告辭了,離開書苑後,轉頭又看到了大白狗,習慣性地去薅了薅大白狗毛絨絨的脖子,心中微妙。
“掌門是白家的人,那這大白狗……也是白家的狗?”
大白狗搖著尾巴,得意洋洋,十分神氣。
墨畫歎了口氣,摸著它的腦袋道:“我要離開宗門了,以後你隻能自己玩了。”
大白狗似乎聽懂了墨畫的話,瞬間愣住了,而後情不自禁耷拉起了腦袋,再沒一點神氣的樣子。
墨畫歎氣,又取出幾根骨頭,偷偷塞給了它,“我給你留的,你省著點吃。”
大白狗嚼著骨頭,嗅著裡麵妖魔的氣味,明明是很美味的東西,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墨畫最後摸了摸大白狗的腦袋,喃喃道:“有緣再見了……”而後便轉身離開了。
大白狗看著墨畫遠去,直至墨畫的身影消失,這才重新趴在地上,大腦袋懨懨的,滿是失落。
……
回到弟子居。
墨畫神情悵然,同時仍舊有些難以相信。
“白家啊……”
他在太虛門修行了整整九年,完全沒料想,他的掌門竟然會是白家的人。
五品世家都不得了了,六品世家,還是六品鼎盛的大世家……那該有多強啊……
墨畫心中感慨,又想道:
“小師兄和小師姐他們,已經很久沒消息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還能再見到他們……”
“白師叔把師父帶走了,也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墨畫忍不住長歎一聲。
“以後再說吧……”
白家的事,還有師父的事,都不是他現在能考慮的。
“先準備一下,離開宗門吧。”
也終於到了,要跟太虛門,跟自己生活修行了整整九年的宗門道彆的時候了。
墨畫取出荀老先生送他的幾枚雲渡令。
這些令牌,形式和顏色各異,是三日內,不同時間段,不同渡口,不同雲渡船隻的令牌。
墨畫要做的,就是從其中挑選一枚,然後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登上雲渡,離開乾學州界。
這是荀老先生,保護墨畫的方法。
墨畫心裡也清楚。
至於選哪一個,其實並不太重要,隻要不告訴任何人,隻有他自己知道就好。
既然如此,墨畫當然想選一個最大的,最豪華的,速度也是最快的雲渡。
這樣他坐著舒服,也能早點回家,看看爹娘。
一想到通仙城,想到爹娘,墨畫心頭便是一熱,而後又有些緊張。
明明還沒踏上雲渡,沒登上回家的船,便有了一絲近鄉情怯的感覺。
墨畫搖了搖頭。
他在五枚雲渡令中,挑來挑去,最終選中了一枚金色的玉令。
這枚雲渡令,渡口就在乾學州界內,乘坐的也是逍遙門定製的大型雲渡,自乾州至巽州,途徑離州,航行平穩,還是上等座,吃喝不愁,也很安靜。
“就這枚了!”
墨畫打算將這枚金色雲渡令,揣在儲物袋裡,可忽而心頭一跳,似有所感。
墨畫轉過頭看向角落裡,一枚淡白色的雲渡令。
這枚雲渡令,就普通了許多。
一看,就不是大型世家,或大型宗門負責的雲渡航線。
雲渡本身也就中等大小,普通艙位,吃喝都不算好。
最重要的,這是舊式的雲渡船,航行的速度,是這幾艘雲渡中,最慢的一個了。
從乾學州界到離州,估計至少要多花一個月時間。
墨畫皺眉。
理智告訴他,肯定是選金色雲渡令,這樣船又大又穩,坐著舒服,速度也快。
但一種因果上的直覺又告訴他,應該選淡白色的。
“為什麼?金色的雲渡令有危險?”
墨畫撚起銅錢,稍稍算了下,神情古怪,“沒算出危險啊……”
他又將其他雲渡令,都稍微算了算,發覺都大差不差。
畢竟這是荀老先生給他的東西,荀老先生肯定推演過,不可能真有什麼凶險。
甚至,選淡白色雲渡令,本身也不會更安全。隻是有一種直覺告訴墨畫,不選他肯定會後悔。
墨畫眉頭緊皺,怎麼都想不明白,末了歎了口氣,將相較而言有些寒酸的淡白色雲渡令,收進了納子戒。
“慢就慢一點吧……因果上的直覺,也不能不信……”
“明日下午,戌時時分的雲渡,那就意味著……明天一早就要啟程離開了……”
雖然一直知道,自己就快要走了。
可現在時間真的確定了下來,墨畫胸口一滯,心頭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他回頭又看了眼弟子室。
這間弟子室,他住了九年,每日在這裡起居,修行,看書,畫陣法,仿佛真的就跟自己“家”一樣。
如今自己就要離開了,以後可能,也回不來了。
離彆愁緒徜徉在心頭,很多記憶,難以割舍。
墨畫又歎了口氣,在居室內,四處走了走,似乎想將一牆一角,一桌一椅,都留在心底。
可走了片刻,看到室內正中,空蕩蕩的地方,墨畫又是一怔,忍不住想起獨孤老祖來。
當初獨孤老祖,就是撕開眼前這片空間,將自己帶到後山,教自己神念化劍的。
可如今空間沉寂。
獨孤老祖也沒了音訊,不知到底如何了。
算起來,自己想見的人,大抵都見了,但唯獨漏了獨孤老祖,沒跟他老人家當麵道彆,說聲感謝。
墨畫心裡遺憾。
“罷了,洞虛老祖的事,也不是我一個築基弟子能操心的。努力修行,將來修為高了,如果有機會的話,再回來看看獨孤老祖,感謝他老人家傳劍授道之恩……”
打定了主意,墨畫點了點頭,將東西都收拾好,又花了點時間,全都妥善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這才放心。
距離天亮,還有大概三四個時辰。
墨畫本想再跟平常一樣,畫畫陣法,可想到離彆將近,心頭千頭萬緒,總是靜不下來。
墨畫隻能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可一閉上眼睛,在太虛門修行的點點滴滴,經曆的所有人和事,以及一張張親切而生動的麵容,便在墨畫心間,走馬燈一般不斷浮現。
一想到,自己將與這一切訣彆,墨畫心中便有些酸澀。
忽而,空間破碎的聲音響起。
墨畫瞳孔一顫,緩緩坐起身來。
目光朦朧間,便見一道漆黑扭曲的空間裂縫,出現在了室內。
這道空間裂痕,墨畫很熟悉。
正是獨孤老祖,接自己去後山練劍時,撕開的那道裂縫。
隻是不知為何,現在這道虛空裂縫,竟自己打開了。
而裂縫之中,傳出了一縷冰冷而陰森的魔念。
似有一道虛幻而縹緲的聲音,在勾引著墨畫,跟他說:
“你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