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金的故土與生命交織新的勇者將引導所有的亡魂登頂永生的至高處。
身軀泛出光澤,十字星芒的光銘刻在手背的位置。
樓轍雖然不明白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可以感受到細胞的代謝正開始以一種更加激進的方式演繹著。
炸裂的波導從身體的精孔中四溢而出,一層沙色的空間突然籠罩在對決中央,將迫近的斬擊硬生生震蕩開來,隨之而來的劍身攻擊被自己的無形劍刃以掌心旋劍的方式輕易化解,禁錮的枷鎖從末端開始沙化,樓轍的腳向下一點,伴隨著狂怒的咆哮聲衝了過來。
“好像不再遲鈍了?”他驚訝道,持握著手中閃耀的銳利鋒芒衝向7,意圖擊破攔截在新世界前的最後一道屏障。
與此同時,7退了一步,電子腦裡讀取了被植入的記憶片段。
與過往相比,這次,他再也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看到自己的時候,就慌張地躲在母親的身後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笑了。雖然數碼的臉部無法體現出微妙的表情變化,但她已經非常知足了“真的是成長了不少,現在您已經變成了一個非常出色的男孩子了。”
當晶體眼球熄滅的那一刻,7鬆開了手中的黑十字劍,放棄了最後的防禦,如果可以流淚的話,那麼她會感動得哭出來的。
她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了。她可以放心了。她想,如果是現在這樣的話,那麼進入全息世界的那一刻就不會被那群拋棄生命體的貨色給算計了。想到這裡,她便再次不舍地望了一眼逼近的少年。
劍刃從天際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留下炫目的橘色軌跡的刹那,以看不見的速度在7的身上刻下了深深的斬痕。
凹進的刀子口,霎那間觸發了機體的遺言係統,重新泛光的眼睛維持著機能最後的行動。
“小主人,很高興見到你。”7跪落在了北循城的大地之上。
落地的樓轍回轉了身體,錯愕地盯著那具一動不動的數碼身軀。就在剛才,他非常仔細地留意著對手的動作,他很清楚,並不是自己的攻勢多麼強勁,而是與自己較勁的對手,不知為何,突然失去了繼續戰鬥下去的欲望。
“你——認識我嗎?”他邁出了小小的一步。現在,他不知道應該喜悅還是應該悲傷。一種很複雜的情感雜糅在這片空曠的天地中。
維和隊、波段淩、春之穀的所有人都關注著7下一步的舉動。
“原來如此。”與此同時,7e5恍然大悟,難怪這樣的波導能力像極了創造出自己的主人。
“其實世界樹根本沒有什麼守樹人,隻有我與7e5,沒日沒夜地盼著你歸家。”說完了意識下的最後一句話,她的菱形眼眶再次失去了光澤。被斬擊割裂的位置發出玻璃破碎般的巨大聲響,很快變成細小的多角碎片爆裂開來。
但這還沒完,從內部調取的程序依然還在運行,絲毫沒有受到爆炸的影響。事情太突然了,樓轍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望了一眼波段淩,想要尋求她的幫助。
波段淩沒有任何猶豫,向樓轍所在的位置跑了過來。
“你能明白現在這是什麼情況嗎?”
在彼此的注視下,眼前的7正發出嗚啦啦的卡帶聲。
這種刺耳的聲音跟老式的黑膠唱片機非常的類似,波段淩大致就可以猜出下一秒將要發生的事情了。
“在某種條件下,她身上的特定程序被強製調用了。以簡單的角度來說,她現在被更高級的觸發型程序入侵了。”此刻,從7的背部可以看見ave前綴的函數在緩存區發揮著作用,經過反複的調試,現在正從喉部的音頻接口開始播放加工過的數字音頻數據。
從函數的運行代碼來看,這是一段調用的錄音框架。
“有人給你留了言,不過還不清楚到底是誰。”
“是嗎?”樓轍隻是故作淡定,“會是一直惦記著我的人嗎?”
他的心跳得飛快,不知道為什麼,在還沒來得及高興的時候,眼眶就有些濕潤了。
所有渴望愛的孩子,很容易就被一些小事打動的,當然其中也包括了自己。
嘀——
空靈的機器原件原聲,讓所有的一切都靜了下來,就連風也踮起了腳尖。
這種聲音樓轍在爺爺的留聲機上也聽過,是播放歌曲時的切換按鍵聲。
現在,他顯得有些緊張,隻是到了這個年齡已經無法肆無忌憚地表達內心最為真實的感受了。
緩存區裡的聲音對著眼前的少年喊道
“很高興見到你這麼有活力的模樣。為你的成長喝彩——”
微微上揚的嘴唇開始發顫,他的孤獨在漫天黑夜中從心底翻湧而上。波段淩注視著樓轍的臉龐,她知道,如果她猜得沒錯的話,這是他父親的聲音。
“這是?樓鐫的聲音。”牛警司也從監聽設備中分辨了出來。
7一動不動的,但程序還在運行著
“首先,我得感謝你,在我還未擁有你的時候,我僅僅隻是一個普通人。直到你的降臨,我才獲得了一個引以為傲的身份父親。”
樓轍動了起來,靜默地走到了7的身前坐了下來,雖然在先前他對自己的父親沒有什麼好感,但此刻還是想聽得清楚一些。7e5也挨了過來,帶著對主人的思念參與到了這場特彆的團聚之中。
悲愴的月色下,他正聽著一台機械說出一些自己曾經在睡夢中無數次幻想過的對話。沙地變得異常的冰冷,像一顆飽含失望的心。
“顯然,我非常有可能成為一個不太合格的父親,沒辦法履行像普通父親那樣的陪伴職責,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成長,它本身就是孤獨的合集。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比生命更為重要的東西,等待著你去挖掘與探索,同時我也不奢求獲得你的理解。
為你想去到全息世界感到興奮,男孩理應要有最為浪漫的冒險精神。
那麼最後,為我們擁有一次愉悅且難忘的父子對話感到痛快,作為你的父親,我深深地愛著你,孩子。”
暗鴉在世界樹的樹梢上集結,樓轍無法抑製自己的情感。它太短暫了,連仇恨的情緒都還未鋪墊完畢的時候就夏然而止了。
萬籟俱寂的北循城響起了魂之歌曲,在悠久的曆史吟唱中,牛警官慶幸自己沒有撥打那一通電話。
他也許沒有辦法理解內心的恐懼,但如果要理解父愛的話,他很容易就獲得了共情。
在離開會議室的那一刻,杏色頭發的女人輕輕拍了拍牛警官的肩膀。所有人都在反思,人類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