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接受過傳統教育的波段淩來說，這是她接受不了的。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們在一瞬間變成了彆人圈養的對象一樣。她曾經可憐過醫用的小白鼠，但現在看來，她其實也是另一種情況的小白鼠。
“進化論存在的理論缺陷是可以用來反證的。你們的生物未人無法尋得過渡性化石的事實就是最好的證明。按照人類的科學基調進行討論，從單細胞進化到靈長類的過程至少也需要120億年的時間。考慮到基因有利突變的不確定性，這裡麵花費的時間甚至還有可能更長。
所以你可以換一個思維，比如人類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就是突然進行投放的實驗體。舉個例子可能你們就會更加深刻了。人類的腦部開發是不是存在瓶頸，絕大多數人一生都開發不到百分之二十，但很多全息人開發的比例在百分之七十以上。他們更容易接受新事物，而且掌握的能力也更強。”
“這不可能！”
“是可以做到的，通過你們此刻正在使用的能力——”
“你是說波導能力促進腦部的開發與利用？”
“非常正確。”
數據室的主體不斷地分析著頂端傳來的廢棄數據。柳沒有任何表情。
“全息人之於你們，就好像你們之於7e5，在入侵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麻煩的服從指令，而且他們之中定然會有比你們更加強大的個體存在，當然，也不會太多。畢竟我的弟弟，在人類世界可是出類拔萃的未人。”說出這話的時候，可以感受到柳身為樓轍哥哥的自豪感。
“其實早在進入全息模式之前，聖托裡心人體細胞空間的工作人員便考慮過很多存在的形式，他們在一開始並不想拋棄肉體，他們想要的是優秀的母體，也就是攜帶有完整基因排列的特等軀殼，為了獲得這樣的身體，他們把由不同種類體細胞所形成的不同個體投放到地麵開始競爭，最終人類獲得了這場勝利。但儘管如此，人類的基因並非達到了他們想要的水平，所以他們被迫進入了全息模式，將基因藍圖編輯的進程再次後延。我不清楚他們現在完成到什麼進度了，也許完成了一半，也許快要完成了。這件事，你十一年前就已經發現了不是嗎？”
“但僅僅隻是這些，還是沒有足夠的說服力。”波段淩還是沒有死心。
“你可以問問你的大腦，讓它告訴你，雷丁居齊尼埃到底是不是人類？”他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仿佛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他不是。”波段淩坦誠的回答，“他喜歡吃軟體動物，據我所了解，他是超越人類的存在。”
“你不妨大膽的說出來，他是類人化龍族。不過類人化龍族在全息世界也不多，他們是單胎生產的，而且誕生的過程，母體必定死亡。
雷丁能夠墜落到地麵應該跟種族衛生學的產業鏈條有關，但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得而知；同樣，你們也可以把北部亞伯蘭庭的狼族考慮在內，等到你們進入全息世界的時候，還會遇到能夠更快適應惡劣天氣的蟲係人。儘管呈現出來的形態各有各樣，但都逃不過死亡，所以全都躲避在全息世界也沒什麼奇怪的。”
生物悖論讓波段淩陷入了一種無形的束縛當中，粘稠的液體將她的身軀包裹在泛著綠光的器皿之中，她們看起來仿佛從來沒有獲得自由。
事到如今，活人與人形物品之間已經很難說出區彆。活人開始往全息的模式轉移，而人形物品反而開始具備人類的共情。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像7e5，又或者是7，這樣的數碼數據是如何具備個體意識的？”波段淩問出了她一直關心的問題。歪頭的7e5盯著她的眼眸露出了機械式的疑惑。
“舊型零式腦部自序器，這是一種被淘汰的處理載體。當它植入非生命個體時，可以與生命物體獲得一次信任鏈接。樓鐫在這裡治療的時候，與7、7e5建立過獨特化意識鏈接，隨後把固定程序安置在上麵，等待某人進行觸發。”
“腦部自序器？”
“是的，跟身體自序器不同。為了生存在全息世界，所研發的第一代失敗品。經過漫長的實驗，隻有身體自序器營造的光驅身形可以在全息世界活動，並與寄存的肉體建立聯係。腦部器械非常的不穩定，而且沒有辦法發出生命能量，很快就會在域模型中消散，導致寄存的肉體在原本的位置失去生命特征。”
邏輯非常的通順，就好像事實一樣。波段淩對全息世界的認知開始愈發的立體，但這都不是她想要獲得的答案。她的心甚至開始翻滾，異物感在腸子中來回穿梭。她想吐，但好在忍住了。
“最後，在我的弟弟醒來之前，也就是你們出發之前，我得再強調一件事。”
“什麼？”
“記憶！要有強烈深刻的記憶，人類說白了就是記憶的一種載體。今天的你比昨天的你更厚重，來源的便是，今天的你擁有了昨天的記憶。”
“這跟我們的行動有什麼關係？”樓轍揉了揉眼睛，他才剛剛醒，便聽到了奇怪的對話。
“但記憶是可以造假的，就好像你們的炫彩磁帶一樣。為了強化你們抵抗虛假記憶片段的能力，我建議弟弟去一趟吐火羅教堂，那裡有你父親留給你的一封手寫信，記住那部分內容，然後千萬彆被入侵！”柳將一把生鏽的鑰匙遞到了樓轍的手心。
隨後，他緩緩地說“想象自己就好像沉入暗無天日的海底吧，這樣你們也許會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