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攀上天心，店鋪的大門在一聲悠長的哈欠裡向內挪開。
今日的景象全然不同。
街上的人龍依舊不見尾，卻不再是昨日的擁擠嘈雜。一條通道被筆直地清了出來，每隔十步便站著一名“護道盟”的修士。
他們雙手交疊於腹前，身形站得筆挺，目光肅穆地望向前方，將攢動的人頭隔在兩側。
隊列中的人也都屏住呼吸，頸脖伸長，視線全部彙集在店鋪那小小的門臉上，空氣中隻有壓抑的喘息與衣料摩擦的細微聲響。
小芽抱著那柄尺寸誇張的青龍劍，劍柄幾乎與她的下巴齊平。
她學著凱麗平日的站姿，挺直腰背，站在門檻內側，迎接著新一天的客流。
她緊抿著嘴唇，下頜線繃成一條直線，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緊張。
隊列尚未開始蠕動，數道顏色各異的華光便撕開雲層，徑直墜下，精準地落在店鋪門前的空地上，激起一圈肉眼可見的靈力波紋。
一名“護道盟”的修士剛要張口嗬斥這種不守規矩的行為，卻在看清來人衣袍上的家族徽記後，喉結滾動了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來者一行五人，為首的男子身著一襲雪白錦袍，袍角用金線繡著繁複的雲紋，隨著他的走動，光線在絲線上流動。
他兩手空空，指節圓潤，唯獨拇指上戴著一枚墨綠色的玉扳指。他闊步上前，朝著店裡那張躺椅的方向朗聲說道：
“陸老板！有些時日不見，你這鋪子的聲勢可比從前大太多了！”
躺椅上的陸凡將蓋在臉上的書本挪開寸許，露出一雙眼睛，淡淡地說道：
“白天華，你這聚寶閣的消息網果然沒生鏽。不在你的銷金窟裡數靈石，跑我這窮地方來做什麼？”
白天華最近有點閒，在附近幾座大城裡，搞個地下商會“聚寶閣”的主事，富甲一方，也是陸凡過去開店時為數不多的熟客之一，出手闊綽，也最懂得這裡的規矩。
“陸老板你搞出這麼大的動靜，我要是還蒙在鼓裡，聚寶閣這塊招牌就該拆了燒火！”白天華大笑著說道。他的視線隨即越過陸凡，落在了他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的小芽身上。
他停住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孩兩眼，發出嘖嘖的聲音。
“好苗子，根骨清透，靈氣自蘊，還沒被亂七八糟的功法汙了底子。陸老板，你這選人的眼光還是這麼毒。”
他一邊說，一邊從腰間的儲物袋裡摸出一枚通體晶瑩的戒指，不由分說地走上前，拉起小芽的手就要往她腕子上套。
“來，小丫頭，初次見麵，白叔叔也沒什麼好準備的。這枚儲物戒你先拿著玩，裡麵有幾件護身的法衣，再給你五十萬下品靈石，買糖吃。”
小芽的手腕被他抓住，身體一僵，隨即像受驚的貓一樣向後縮，直接躲進了陸凡的影子裡。
周圍排隊的修士們，呼吸都停滯了。
他們直勾勾地盯著白天華手裡的那枚戒指，又看看他滿不在乎的表情。一枚儲物戒指，五十萬下品靈石，隻是一份見麵禮，用來……買糖吃？
隊列中有人開始低頭看自己的鞋尖，有人則用力地吞咽口水，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響。
“行了，收起你那套，”陸凡從躺椅上坐起身，對著白天華揮了揮手，“東西放櫃台上，人進去。”
“得嘞！”
白天華沒有流露任何不悅，他曉得陸凡的行事風格。他將那枚戒指工工整整地放在門口的舊櫃台上，然後領著身後四名如同石雕般沉默的護衛，大步流星地走入店內，自顧自地尋找起目標商品。
跟在白天華後麵一同前來的幾人，也都是各地的富商豪客。
他們有樣學樣，紛紛上前，在櫃台上留下了自己的“見麵禮”，有封在玉盒裡的珍稀丹藥，有刻畫著玄奧符文的護身玉佩，件件都靈光四溢，絕非凡品。
隨後，他們也安靜地進入店鋪，開始挑選。
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所有排隊的修士都重新評估了這家店的份量，以及那個抱著劍的小女孩的地位。
恰在此時，一股截然不同的威壓從天邊碾來。空氣仿佛被抽乾，然後又灌入了無數細小的鋼針，刺得人皮膚發麻。街道上所有修士佩戴的刀劍，無論品階高低，都開始發出低沉的嗡鳴，與那股來自天邊的劍意共振。
緊接著，一股濃鬱到化不開的藥香飄散開來，不是單一的草木氣，而是千百種靈藥混合後，經由丹火淬煉出的醇厚芬芳。隻消吸入一口，就讓不少人覺得體內淤積的暗傷都舒緩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