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宗的山門立於萬丈雲海之上。終年不散的靈霧浸潤著山體的每一寸岩石,飛簷鬥拱間的書聲,也似乎比彆處多了幾分清越。這是一個長久以來與塵世紛擾隔絕的地方。
今日,宗門的守山大陣卻被完全催動。覆蓋整座山脈的靈力護罩嗡鳴著,將天光折射成一片流動的、淺金色的穹頂。宗主大殿“觀雲殿”內,光線黯淡,空氣凝滯,連平日裡殿角銅爐中升騰的檀香,此刻也沉甸甸地落向地麵,散不開來。
大殿中央,沒有坐席,隻有七道由純粹法力凝聚的光影。光影的輪廓清晰,衣袂的褶皺、發絲的飄動都分毫畢現,它們正是剛剛從青雲鎮返回的七大宗門首席弟子。
最中心的位置,是天衍宗的“天劍”。他雙目閉合,盤膝懸空,身形一動不動。
但他法力投影周圍的虛空,卻呈現出一種細微的扭曲,殿內浮動的塵埃一旦靠近他三尺之內,便會無聲無息地湮滅,化為虛無。他的劍意不再是外放的鋒利,而是轉化為一種更本質的、對空間的排斥與切割。
藥王穀的藥夢依,她的光影周圍則漂浮著數百個不斷生滅的花苞虛影,有蘭草的清雅,有龍葵的妖異,有星辰花的絢爛。這些虛影並非幻術,它們散逸出的生命氣息濃鬱到讓殿內石柱上雕刻的枯木藤蘿,都生出了一點淺綠的新意。
萬佛宗佛玄,腦後的光輪已非虛影,而是凝若實質。那光輪色作琉璃,緩緩轉動,並不刺目,卻有一種讓觀者心神寧靜的效用。殿內幾位性情急躁的長老,在注視他片刻後,緊繃的肩背都下意識地鬆弛了半分。
合歡宗的紅綾悅,青雲宗的青溫書,乃至法力投影的邊緣還在微微波動的玄陰宗玄二林,七人的氣息都發生了根本性的質變。
環繞著這七道年輕光影的,是另幾十道更加龐大、氣息沉凝如深海的光影——七大宗門真正的掌權者,宗主與核心長老團。他們的真身或在閉關,或在萬裡之外的宗門腹地,但此刻,他們最純粹的意誌已經通過橫跨大陸的法陣,降臨此地。
這場最高級彆的臨時會議,隻有一個議題。
“各位,”青雲宗宗主,也就是東道主青溫書的師尊,一位白發老者率先開口,他的聲音平穩,在大殿中形成清晰的回響,“十年一度的宗門大比,即將開啟。此比決定大陸未來百年修行資源的劃分。往年,我七宗雖守望相助,但在靈脈、礦藏的歸屬上,向來是各憑本事,寸土不讓。”
他的視線在七位首席弟子的光影上逐一掃過,最後停在自己的弟子青溫書身上。
“但今年,情況有了變數。”
他的話音剛落,合歡宗的紅綾悅便輕啟朱唇,她的聲音清脆,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加掩飾的強大自信。
“青宗主,您何必說得如此含蓄。有陸老板的那場機緣,今年的大比,結果早已注定。你弟子已經獲得神器,實力今非昔比,說是奪下第一,也並非難事。”
她的話像一顆投入死水中的火石,殿內數十位高層的光影瞬間騷動起來,交頭接耳的靈力波動讓空氣都開始震顫。他們見證了自家弟子的蛻變,紅綾悅的話,說出了他們所有人的野心。
的確,有神器在手,哪怕他們再強幾個小境界,怕不是青溫書的對手。
一旁的天劍,沉默不語,很明顯是默認。
即使是他,也沒有把握打贏青溫書,加上自己神器的材料太難刷,距離進化還需要一段時間。
一片熱切的議論聲中,一個蒼老、沉重,帶著金石之音的聲音壓下了一切嘈雜。
開口的,是天衍宗的宗主,一位麵容古拙、須發皆張的老者。他是“天劍”的師尊,一個已經在化神期停留了八百年的活化石。
“此事,我天衍宗,反對。”
短短六個字,讓剛剛燃起的氣氛瞬間凍結。所有光影都靜止下來,望向這位威望素著的老宗主。
天衍宗主的光影站起身,他並未去看其他同道,而是直視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天劍”,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嚴厲。
“天劍,還有你們六人。你們從那家聞所未聞的店鋪中,確實獲得了足以改變一生的機緣,這一點,老夫和在座各位,都深信不疑。”
他向前踱出一步,法力投影帶起的微風,吹動了“天劍”光影的衣角。
“但是,你們必須想清楚,你們得到的究竟是什麼?是‘庚金祖氣’,是‘菩提頓悟’,是‘天狐殘魂’!這些東西,哪一件不是直指大道本源?它們是‘道’的種子,不是‘術’的果實!這種機緣,需要的是數十年、上百年的靜坐參悟,是水磨工夫,是心境與修為的同步提升,最終才能將其化為自己的根基!”
他伸出一根手指,直指七人。
“它不是一顆吞下就能突破境界的九轉金丹,也不是一柄拿到手就能橫掃強敵的通天靈寶!它指向的是你們的‘未來’,卻無法直接增益你們的‘現在’!”
這番話擲地有聲,讓殿內剛剛還心思活絡的長老們,全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