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啊。”
“來人,走,去學校看看李洪佳在不在,把他抓過來。不怕他不說出他老婆去哪兒了。”曾正貴帶著五六個人去村小學了。
山椿沒動,心裡一直想著這李洪佳辦事不靠譜,明顯的自己去做手術多好啊,這下惹麻煩了。
沒多久,去學校的人回來了。
“沒有人,學校說這兩天李洪佳都沒去上課,不知道去哪兒了。”曾正貴氣昂昂地說。
“他屋還有哪些人?”曾正貴又問。
“沒有了,我爸媽都過世了。”村支書說。
“來,把門砸開,搬東西,拆房子。”曾正貴下令。
“曾鄉長,搬東西吧,還行。這房子就不拆了吧,太可惜了。”村支書說。
“拆,必須拆。”曾正貴不聽村支書的。
東西一件一件的從屋裡搬了出來。有八仙桌、雕花大抽屜,大床、鏡台、木箱,木櫃擺了一院壩。
“來,問周圍有人買沒有,有人買就賣,沒人買就砸爛。”曾正貴做出了處理辦法。
由於價格批得低,周圍看熱鬨的老百姓,陸續買走了東西。
“你買這些來乾嗎?”在買東西的人裡,山椿看見了李洪芳。
“我哥和嫂子跑了,這些東西價格低,我們鄰居幫忙來買下,是為了幫他保住這些東些,怕遠地的人買了去。還有怕沒人買被砸爛了可惜。”李洪芳低聲對山椿說。
“那天我給你說了,你為啥不勸你哥去做手術呢,這樣可不劃算哦。”山椿問。
“小聲點,章書記,你太不懂這些了。我哥要的是娃,不是這些。”李洪芳說。
“什麼意思?他這下家裡的東西沒了,房子也怕是保不住,還有他的工作,還能讓他代課?”山椿還是沒明白。
“章書記,你對這個社會的理解還停留在學校的課桌上吧。我哥為了生個娃,是早打定主意了的。隻是我擔心他房子沒了,以後咋辦?我先送東西回家,一會兒轉來。”李洪芳平靜地說。
“我還在課桌上嗎?”李洪芳走了,山椿還是沒鬨明白這事兒倒底怎麼了。
“這些東西沒賣幾個錢,今天的誤工費都不夠,還有罰款沒著落。這房子一百塊錢一間,五間五百,豬圈這些一共算五十,五百五十塊,有不有人買?”曾正貴看著周圍圍觀的老百姓問。
小東西買來有用,也是幫人家保全,這房子雖然好,買來乾啥?再說誰有那麼多錢買這房子?所以沒人做聲。
“沒人要,那就拆,登瓦,下梁木,拆了賣。”曾正貴真下了決心要拆這房子。
“來,計劃生育宣傳隊的,上,拆。”曾正貴見沒人動,就叫鄉上請來的計生宣傳隊的人員。第一次喊了,沒人動。
“上啊,鄉上請你們來,是做事的,不是叫你們來耍的。”曾正貴又吼。
有幾個人遲遲疑疑的去找梯子準備上房登瓦。其他的鄉乾部和村乾部站在傍邊沒人動也沒人說話。
“我說,曾鄉長,房子還是彆拆吧。”眼看幾個人已經準備上房了,山椿走到曾正貴身邊小聲對他說。
“不拆,罰款哪來,誤工費哪來?你出?”曾正貴聽得山椿說不拆房,就高聲質問。
“成功者不可毀敗,這上好的房,拆了可惜了。”山椿見所有關人都看向他,就高聲說。
“這娃太嫩了喲,這個時候去和曾寶兒說這些。”嶽永珍小聲說。
村支書覺得這山椿還有膽量,自己卻不敢說話。大多數人事不關己,不做聲。
“你說不拆就不拆?你是領導還是我是領導?”曾正貴本來想壓山頭,一直不能如願,今天算是找到機會了。
“拆了是可惜。”陶光根也目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老陶,你也和這小毛頭一樣幼稚?”曾正貴聽見就質問老陶。
“我不是幼稚,我是老眼昏花,看不得過份事兒。”老陶綿裡藏幫針。
“我不管,拆,拆,拆。”曾正貴下令。
“不能拆。”山椿也大聲的吼。
“憑什麼,你算老幾?”曾正貴也吼。
“我不算老幾,可我知道上級是不準在計劃生育工作中拆房毀屋的,是吧,嶽主任?”山椿那天吃飯時聽秦書記說過一句,就用上了。
嶽永珍看著眼前的局麵不做聲。
“有嗎?”曾正貴問嶽永珍。
“沒有嗎?”山椿也看著嶽永珍。
嶽永珍兩難,不說話。
“這是有的。”老陶說,依然麵無表情。
“管他有不有,我今天就是要拆,錯了我負責。”曾正貴橫下了心。
“你,負責?你負得起責嗎?我來這段時間,你哪件事負過責?就連我撒脬尿救你一命,你連謝字都沒有一個,你還有資格說負責?要不要我給大家說說我是怎麼救你命,你又是怎麼不負責的,讓大家評評理?”山椿實在沒辦法製止拆房,就湊在曾正貴耳朵邊小聲地說。
曾正貴聽得,臉一紅,沉默了。
現場一陣死寂,落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響。
“這樣吧,你們下來,今天就不拆了。一是請你們這些鄰裡鄉親和村上的乾部,轉告李洪佳,儘快來落實計劃生育措施;二是我剛才和曾鄉長商量了一下,回去請示鄉黨委政府,再決定如何處理這房子。是吧,曾鄉長。”山椿見僵持著不是辦法,就說道,順便給曾正貴遞了個梯子讓他好下台。
“好,就這麼辦。”曾正貴心裡氣憤,卻也無計可施,更怕山椿說出他的醜事,隻得借梯下樓。
“房子保住了。這個章書記,真是好樣的。”李東洪芳在人群裡看見這一幕,想流淚。
在場的其他人都疑惑山椿在曾正貴耳邊說了什麼,讓曾正貴改了主意。
“這才像個人做事。”老陶自言自語,大家聽了,也不知他在說誰。
“來來來,章書記,我敬你一杯。”三點鐘,在村上吃飯時,支書第一個端起酒來。
“哦,支書,你搞錯了哦,你該敬曾鄉長,是他帶領我們工作,他是我們在的頭兒。”山椿笑著真誠的說。
“那好,我就先敬曾鄉長。”支書端著酒對曾正貴說。山椿的話讓曾正貴很受用,端起杯子喝了。
“來,我也敬曾鄉長一杯,跟曾鄉長一起下村,讓我學到了不少工作方式方式法。但我今天頭痛,沒喝酒,就隻有用茶代水了哈。”山椿一臉的微笑,憨態可掬。
“我還以為你不低頭哦。”曾正貴心裡舒服到了極點,喝了。
“我也再用茶水敬在坐的鄉村乾部,計劃生育宣傳隊的弟兄夥,辛苦了。”山椿又端了杯茶,敬了大家。
“今天大家怎麼沒激情呢。”村支書見今天大家吃著飯,不如往回那麼打打鬨鬨,吵吵嚷嚷。
“哦,今天怕是我這個新毛頭在,影響了大家的興致吧。不好意思,要不,我給大家賠罪吧。”山椿說。
“好啊。”大家起哄。
1991年9月,統一後的柏林法庭上,舉世矚目的柏林圍牆守衛案開庭宣判。這次接受審判的是4個年輕人,30歲都不到,他們曾經是柏林牆的東德守衛。兩年前一個冬夜裡,剛滿20歲的克利斯和一個好朋友,名叫高定,一起偷偷攀爬柏林牆企圖逃向自由。幾聲槍聲響,一顆子彈由克利斯前胸穿入,高定的腳踝被另一顆子彈擊中。克利斯很快就斷了氣。他不知道,他是這堵牆下最後一個遇難者。那個射殺他的東德衛兵,叫英格·亨裡奇。當然他也絕沒想到,短短九個月之後,圍牆被柏林人推到,而自己最終會站在法庭上因為殺人罪而接受審判。
柏林法庭最終的判決是判處開槍射殺克利斯的衛兵英格·亨裡奇三年半徒刑,不予假釋。他的律師辯稱,他們僅僅是執行命令的人,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罪不在己。法官當庭指出“東德的法律要你殺人,可是你明明知道這些逃亡的人是無辜的,明知他無辜而殺他,就是有罪。作為警察,不執行上級命令是有罪的,但是打不準是無罪的。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此時此刻,你有把槍口抬高一厘米的主權,這是你應主動承擔的良心義務。
“有人說,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莫在錯誤命令下違背良知,莫在錯誤思潮中無視真理,莫在謀食中丟失了自己本性中純真純善純美的靈魂。”山椿講完了故事又說道。
“就是嘛,抬高一下槍口就救人一命,多好。把彆個打死了,自己又坐牢劃不著。”曾正貴也很認真的聽完了故事,發表了感慨。
“聽得懂這個故事的人很聰明。”老陶不緊不慢地說。
“什麼意思啊?”嶽永珍問老陶,大家都看著老陶。
“自己去想,一兩句話說不清。”老陶還是不緊不慢的。
“說說嘛,陶大學,你是高材生,幫我們說說。”村支書說。
“說多了無益,就拿今天這事說吧。計劃生育是國策,人人都得尊守。違背了,就得處罰。處罰的辦法很多。拆了房子示必不可,也不是沒拆過房子,那是按正常槍口高度在執行。可今天,我們曾鄉長沒拆房,就是把槍口抬高了一厘米嘛。懂了吧。”老陶解釋也沒忘給曾正貴一頂高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