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最大的優點就是自信,最大缺點還是自信。”梅紅用手指在臉上劃著,做著小孩兒們羞羞人的動作。
“嗨,章鄉長,今天的聚會咋過來遲了呢。”山椿走進花間坊茶坊,文大便嚷起來。
“也不晚哈,是你們早了吧。”山椿抬腕看了下手表,才六點三十分。
“哦,一般來說,六點吃晚飯。你遲了三十分鐘。”文大說。
“六點吃晚飯是你們城裡人,我們鄉下人吃晚飯一般鴨子生蛋。”山椿說。
“哦,鴨子生蛋是什麼意思?”樊誠從裡麵從來。
“啊,你現在成都人了,不曉得這個了?鴨子生蛋一般來說是二十二點左右,我們農村以前農忙的時候,那個時間吃晚飯不是常事兒嗎?”山椿和樊誠擁抱了一下。
“嘿,剛說我們農村,現在又來個現代化大城市的擁抱禮,你到是變得快。”韓光明跳出來幫腔。
“嗬,你幾副顏色都到齊了啊。”山椿和韓光明握手。
“章鄉長要來,我們不得快點,是吧。”韓光明把大家往裡讓。
“這茶酒樓的菜還行,我們老同學四個,就不拘禮了。隨便吃點喝點。”文大說。
“行,今天我請客。”山椿說。
“你請啥喲,你的升官酒,我請。”文大笑著給大家潷酒。
“十多年了,才升個副鄉,有什麼值得祝賀的喲。再說,這官也被我罷了。”山椿接過酒。
“啊,罷了是什麼意思?”樊誠聽得十分驚奇。
“罷了就是罷了,我罷了自己副鄉長這官啊。”山椿輕鬆地說。
“哦,真的假的?”文大不信。
“真的,選上了我,當了三天,我辭去了這官,也辭去了這工作。我現在就是一介平民,無業遊民,請各位多關照。”山椿把自己辭職的事說了。
“有點突然,前次聚會時也沒聽你透口風啊,怎麼連工作都不要了,受刺激了吧。也沒發騷啊。我妹妹同意了嗎?”韓光明伸手摸了摸山椿的額頭,開著玩笑。
“我說的是正二八經的,沒開玩笑。”山椿正色地說。
“什麼原因?”文大問,覺得這山椿說的是認真的。
“不想乾了,就辭唄。”山椿不想說那些無聊的原因,便輕描淡寫地說。
“唉,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想說,我們就彆問。”樊誠說。
“哦,辭了就辭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當初不就勸你彆去考那招聘乾部的嗎,回歸也好。”文大說。
“我也勸過啊,他不聽。當時是李卓鼓惑了他。”樊誠說。
“李卓那家夥是個另類,當年複習得那麼辛苦,最後臨近高考了,他不參加了,走了。這些年就沒見著他。”韓光明是前幾年考上的大學,和山椿算同校同學,也是天之驕子,很是不理解這些行為。
“就是,一直沒見過他,不曉得在哪旮旯乾嗎?”樊誠也說。
“我知道,在甘肅一個縣中學教書。先那幾年吧,也是沒音信,過後這幾年回來過兩次,平時也不大聯係,前次來了個電話,說是當上校長了。”山椿說。
“哦,縣中學的校長,不錯。”文大說。
“這家夥行嘛,一個高中生,當縣中學的校長了。”樊誠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農業大學畢業,現如今還是個技術員,平頭。
“李卓這人看問題還是很準的,他當年說有路就走。現在想來於我們這些農門子弟來說,是很正確的觀點。”山椿說。
“這到是,有路就走。”韓光明想起自己當年考上大學,畢業分到縣供銷社,風光一時,做到經理職位,可突然間,供銷社垮了,自己下崗了,現在高不成低不就,看來有路就走才是正道,管他什麼大學生,什麼經理,有路就走吧,這才是實際,這才是生計。
“李卓有今天,與他當年的眼光和思維也分不開,試想我們有誰敢在當年走西北?他是覺得改革開放了,國家雖要知識需要人才,而西北相對落後,那裡有機會。就一個人放棄高考,去了。記得他說當年他說是坐著毛驢車冒著漫漫黃沙進去的。”山椿說。
“確實需要膽量和獨到的眼界。”文大說。
“怎麼打算,你。”樊誠問山椿。
“有點打算,現在還沒最後定。不過,我這人讀書那陣吧,就隻想考大學,跳農門。過後吧,當了招聘乾部,就想著有朝一日憑借這乾部身份能跳出農門。可十多年過去了,還是個平頭乾部,望著從這跳出農門吧,也無望。這裡升了個官,又自己把自己的官給罷了,還把工作也辭了。想來,一事無成啊。很失敗。”山椿淡淡地說。
“你在那黃蓮鄉做的事兒,我們都知道,不錯。前次的《普慈報》遊黃蓮係列我也認真的看了,很不錯。不過,也許正如你所說,你不適合在體製內混吧。不要恢心,也不要喪氣。現在這個社會,不是十多年前了,現在是憑本事吃飯,依你的能力,沒問題。”文大說。
“唉,人吧,不認命不行。我怎麼就覺得我這三十年來,一直在為改變我這個人的注冊地而奮鬥而掙紮呢。”山椿喝了一杯酒,似要解愁。
“這個,在我們那年代的人來說,到是普遍如此。我們出生在鄉下,注冊就成了農村戶口,禁錮了。不論我們讀書考大學,還是你們當乾部當初不都為著那戶口而去?有了那城市戶口,就有了工作,不再是農民,就能生活在優越的城市,體麵的活著。”樊誠說。
“我們從一個出發,從不同的路徑,都是向著同一目標出發的。”韓光明說。
“不過,現在好了,城市戶口沒那麼神秘,也沒那麼被看重了。”文大說。
“那是,當年是唯戶口論,現在逐漸的是能力說話。有能力,就能在城裡生活,在城裡體麵的工作。也就是吧,注冊還在農村,身子卻已在城裡安放著。”山椿心裡想著人,身首異也這句話,覺得很符合,很貼切。
“哦,還是有些區彆,在城裡農村人還是有很多地方不受人有待見,就業也大多在最低層。”樊誠說。
“一個根深地固的社會問題要改變,當然不是一朝一夕,還得有很多的陣痛,也還需要時間。”文大思考得很深沉。
“其實,我們也探討過,我們為什麼會因為這城市戶口和農村戶口而痛苦,那是因為我們想躍出農門的農門裡人的痛苦。而不是所人農門裡人的痛苦。”山椿這幾年對城市戶口這個問題糾結思考得最多。
“這個說法很正確。還給你加一句,一旦我們不把這個城市戶口看得那麼重,一切都會釋然。”文大一直以來說話做事的心態都是很平和的。
“這些年,我看了,親身體驗了這農字下的滄桑,也看了不少農字下的痛苦,掙紮,苦悶和傍惶。當然,也包括我自己。”山椿想起了這些年農字下的許多人和事,心情很鬱悶也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