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冥絕也沒有想要他們回應,而是看著他們說“這次為師找你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去做。”
夜白宇和陌杉其實都無法想象冥絕口中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指的是什麼……而冥絕也沒想讓他們猜,很快給他們解惑了“為師這幾十年來最遺憾的事情之一,就是再沒有喝到天下美酒之首的落雪寒梅,你們去無雙老頭那裡討一壇酒回來,而且不能傷了他。”
我了個去啊……陌杉很想撬開冥絕老頭的腦袋看看裡麵是不是都是豆腐……這麼大晚上的突然召見他們,還在這麼荒郊野外的,氣氛這麼嚴肅,他也說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然後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去給他弄一壇酒?!
“師父,為什麼不能傷了無雙老頭?”陌杉看著冥絕不解地問。她的確很不解,以冥絕的性子,不可能是第一天知道有落雪寒梅的存在,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想過要去弄來喝,如今突然想起來了?還特彆強調讓他們不能傷了無雙老頭?當然了,陌杉沒想傷誰,她隻是很奇怪,因為這根本不是冥絕的個性,以冥絕的性格,應該直接殺到無雙老頭那裡,把他弄死,把酒甚至是配方全部搶過來才對……
冥絕看了陌杉一眼,然後聲音有些悠遠地說“無雙……他是我的弟弟。”
噗……陌杉覺得世界有點亂,她也有點亂。雖然陌杉還沒見過傳說中的無雙公子,但冥絕和無雙公子除了都是老頭之外,應該不存在什麼相似之處吧?冥絕竟然在這裡深情款款地說,無雙公子是他的弟弟……這個世界太淩亂了,無雙老頭事實上是陌杉的屬下,而他哥冥絕是陌杉的“師父”……
“你們需要表明身份,告訴他你們是我的徒弟,然後想辦法拿到落雪寒梅酒,而且不能傷了他。”冥絕看著陌杉和夜白宇說,提的要求還挺具體……
陌杉直覺這並不是一個容易完成的任務,因為她的兩個小弟這會兒應該也在為了弄到落雪寒梅而奮鬥的路上……當時看姚謙和雲翊每次聽她提起落雪寒梅的時候難看的臉色,陌杉就能想象到無雙老頭有多麼難纏。如今又從冥絕口中得知無雙老頭是他親弟弟,無雙老頭在陌杉心目中的難纏程度又上升了好幾個台階……
冥絕吩咐完之後就走了,走之前還給夜白宇和陌杉說了期限,依舊是一個月,如果一個月之後他見不到落雪寒梅酒的話,後果他們倆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阿夜,你知道冥絕有兄弟這件事嗎?”陌杉看著夜白宇問。她還是覺得相當不能接受,像冥絕這樣的人,一般都是不會有任何親人的。
“不知道。”夜白宇搖了搖頭。天下間知道的人或許隻有冥絕和無雙老頭了,如今又多了夜白宇和陌杉。
“得,走吧,去會會無雙老頭。”陌杉握住夜白宇的手說。既然冥絕說了讓他們表明他徒弟的身份去,那就現在這個樣子去吧。
飛星城。
寧清揚早上起來收拾好去找陌杉,敲了陌杉的房門沒有人應,叫了一聲也沒有人答,寧清揚微微皺眉,直接推開陌杉的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沒有人,桌子上放著一封信,信封上麵寫著“表哥親啟”,非常端正簡直堪稱完美的字體,這還是寧清揚第一次看到陌杉寫的字。
打開信封,裡麵有一張薄薄的紙,寧清揚打開之後發現上麵就寫了兩行字,陌杉說她有要事離開了,麻煩寧清揚依約前去天音寺給夜安然醫治,信封最後的落款是……一棵小小的很抽象卻很傳神的杉樹……
寧清揚並不懷疑這封信是陌杉留的,陌杉應該沒有出事,因為行李什麼的都帶走的,房間裡也整整齊齊的,況且陌杉身邊還跟著一個絕頂高手……
寧清揚又看了一眼那個造型奇特的杉樹簽名,搖搖頭笑笑把信收了起來,真不知道他這個表弟還想讓他意外多少次,不過寧清揚會去天音寺找夜安然的,他也想看看他名義上的表弟妹是什麼樣子的,究竟有什麼值得陌杉開口請求他幫忙……
天音寺。
夜安然並沒有想到連續兩天有客人,她跟昨日一樣,坐在樹下緩慢地抄寫經書,而阿福依舊在侍弄院子裡的花草,因為夜安然很喜歡植物。
寧清揚推門進來,就看到一個仿佛尼姑一樣的女子坐在樹下眉目安然的樣子。夜安然,應該就是她了……
“你是誰?”阿福像昨日一樣擋在了夜安然前麵。
寧清揚對上夜安然有些錯愕的美眸,微微一笑說道“福安長公主,在下寧清揚,是陌杉的表哥。”
在下寧清揚……夜安然看著寧清揚,突然明白了書中所說公子如玉是何等模樣。夜安然雖然足不出戶,也甚少關心過外人的事情,但是如寧清揚這樣的名人,她還是聽說過的,因為阿福偶爾會把從外麵聽來的有意思的人或者事情告訴夜安然。夜安然知道,眼前之人與自己的兄長並列天下十大美男子之首,是寧國的太子殿下,還是醫仙的關門弟子,有神醫公子之稱。
隻是夜安然從沒想過她跟寧清揚之間會產生什麼聯係,而寧清揚笑容和煦地看著她說“我是陌杉的表哥。”是啊,陌杉,昨日夜安然才見過的那個男子,是她名義上的駙馬,所以寧清揚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夜安然的表哥……
“寧太子請坐。”夜安然所有的想法都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開口請寧清揚坐下,讓阿福去準備茶水。昨日來的是夜安然的兄長,不算客人,而今日這個是客人,不能失了禮數。
“不知寧太子前來所為何事?”夜安然看著寧清揚問。昨天陌杉剛剛來過,今天寧清揚就上門了,還表明身份說他是陌杉的表哥,夜安然不知道寧清揚找她要做什麼?
“是表弟請在下前來給福安長公主醫治的。”寧清揚微笑著說。夜安然身體很差,寧清揚一眼就能看出來,而這個仿佛看破紅塵的姑娘安安靜靜坐在那裡抄寫經書的樣子,羸弱中透出一絲堅強,陌杉或許是出於同情吧,寧清揚這樣想。
夜安然知道寧清揚是神醫,隻是她還是神色淡淡地搖了搖頭說“多謝寧太子的好意,不過不用了。”夜安然自己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福安長公主,”寧清揚淺笑依舊,“你怕死嗎?”
夜安然微微一愣,沒想到寧清揚竟然問了這麼一個直接的問題,她神色淡然地說“不怕。”
“一個人如果連死都不怕的話,為什麼要怕生的希望呢?”寧清揚眼眸清明地看著夜安然說。
夜安然心中一震,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看破,淡然無波的眼眸中出現了一絲慌亂,她看著寧清揚冷淡地說“寧太子自以為知道些什麼?”
寧清揚笑容依舊“在下什麼都不知道,隻知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希望福安長公主能夠成全,否則在下不好跟表弟交代。”
夜安然沉默了。她自欺欺人地以為自己真的看破紅塵看淡生死了,可是剛剛寧清揚的話讓她平靜的心中泛起了漣漪。寧清揚說得沒錯,她不怕死,但是她怕繼續活得長長久久的,她是真的怕……
沒有人知道,夜安然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夜夜被噩夢纏身無法安眠,隻有白天抄寫經書的時候,心中才能暫時得到片刻的安寧。夜安然的夢中,充斥著幽冥城漫天的風雪,充斥著刺骨的寒意,充斥著秦家那些無辜的女人淒厲的慘叫聲……
她無數次地告訴自己,她真的無能為力,不是她的錯,可是根本就沒有用。秦太後心中根本沒有夜安然這個女兒,甚至做的很多肮臟之事都沒有避諱著年幼的夜安然。夜安然的幼年不僅是身體受了無法恢複的重創,心靈也早已千瘡百孔……
所以曾經夜白宇說要帶夜安然去名醫山莊求醫的時候,夜安然拒絕了。她想那些噩夢大概會伴隨她一輩子了,既然擺脫不了,那就放任生命流逝吧。她不會選擇輕生,但她也不想活得長長久久,就這樣,真正的聽天由命就好。
安然安然,她安然的表麵之下,是一顆無法真正安寧的心,她真的覺得好累好累……
茶水來了,並不名貴的茶,還微微有些苦澀,是阿福在後山的野茶樹上采的。夜安然這裡其實什麼都不缺,她隻是很喜歡真正屬於大自然的這種味道。
寧清揚向阿福道謝,小姑娘紅著臉跑走了,夜安然看著阿福的背影,眼中一片悵惘,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過,也不可能會有那麼自由鮮活的時候了……
“我可以叫你福安嗎?”寧清揚看著夜安然微笑著問,“你可以叫我清揚,這裡沒有長公主,也沒有太子,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你覺得如何?”這是陌杉第一次拜托寧清揚的事情,寧清揚並不想讓陌杉失望,而夜安然並不是一個讓人討厭的人,作為一個大夫,寧清揚希望能夠給她醫治,不管能不能成功。
或許是陽光太和煦,或許是寧清揚的笑容太溫柔,或許是那聲福安太親切,夜安然在寧清揚明澈的眼眸中微微點了點頭,伸出了自己蒼白纖細的手腕。
良久之後,夜安然收回手,看著寧清揚緊縮的眉頭,心中微微有些自嘲。她還在奢望什麼呢?
“有些麻煩。”寧清揚看著夜安然說,“我想試一試,你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可以請我師父過來。”夜安然的身體狀況的確不容樂觀,但是距離死亡還有一段距離。大夫的醫術都是有高低的,彆的大夫不行,不代表神醫公子寧清揚也不行。他已經得了穆航的真傳,在醫道一途天賦異稟,對於夜安然的病情還是有些把握的。
夜安然很意外,心底裡那顆被她刻意壓製的希望之種也仿佛感受到了陽光雨露的滋潤,開始破殼發芽了……
“謝謝你……清揚。”夜安然看著寧清揚說,叫出寧清揚的名字並沒有想象中的困難。夜安然這輩子接觸過的男人湊不夠一隻巴掌,其實除了夜白宇之外,夜安然的生活中沒有其他的異性,而夜白宇雖然是夜安然的親兄長,兩人真正相處的時間也少得可憐,而冷酷的夜白宇不喜歡說話,淡然的夜安然在麵對兄長的時候往往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不用,”寧清揚微笑著說,“我是受人之托。”
夜安然放鬆了許多“這樣還是要謝謝你。”
寧清揚本就是來夜國找陌杉的,然後現在陌杉跑沒影兒了,寧清揚想找都不知道要去哪裡找。而夜安然的身體並不是一副兩副藥能見效的,需要很長時間的觀察和醫治,既然決定了醫治,寧清揚就打算暫時先在天音寺住下來,陌杉如果回來的話,應該會過來找他的。
寧清揚跟天音寺住持圓音也有過短暫的交往,聽說寧清揚想要住下,而且是為了給夜安然醫治,圓音就吩咐小沙彌把夜安然隔壁的院子收拾出來給寧清揚住了,而且還邀請寧清揚有空的時候可以一起對弈或者談談經,寧清揚欣然應允。
於是寧清揚就在天音寺住了下來,每天會定時過去給夜安然醫治,夜安然精神好的時候會抄寫經書,而寧清揚就坐在一旁,自己跟自己下棋。
而另外一邊,夜白宇和陌杉已經到了無雙老頭所住的那個……深山老林……
真的是深山老林,相當不好找。距離永寧城幾十裡之外的一個山穀裡,坐落著幾間茅草屋,四周被開墾出來了幾塊地,有的種菜,有的種花,還有的種著一些藥材。
此時茅草屋的主人無雙老頭正在跟他的客人對弈,而這個客人也不是彆人,正是江湖百曉生葉堯。沒有桌子,放棋盤的就是個大木樁子,無雙老頭和葉堯所坐的也是木樁子,而且木樁子不是從彆處砍了樹弄過來的,本來就是長在那裡的一大兩小三棵樹,然後被砍了頭……細看的話會發現這三棵樹還沒死呢,因為木樁子周圍還有一些綠色的小芽。
江湖傳聞風流倜儻鬼斧神工的無雙公子是個老頭,還是個又瘦又矮非常邋遢的老頭……花白的胡子如雜草叢生,同樣雜亂的頭發被胡亂地束在腦後,衣服也亂糟糟地套在身上,一隻鞋子像拖鞋一樣露著後腳跟,另外一隻倒是穿好了,可是前麵的大拇指戳破鞋子露在外麵……毫不誇張地說,街上的某些乞丐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
與之相比,葉堯真是又年輕又帥氣又得體了……一局結束,又輸了的無雙老頭衝著遠處的菜地大吼了一聲“你們兩個小兔崽子,中午之前乾不完不準吃飯!”
葉堯哭笑不得地看著正在菜地裡揮汗如雨的一紅一藍兩個身影,對無雙老頭說“他們不過想要你一壇酒,你至於麼?”
無雙老頭瞪了葉堯一眼說“你說得輕巧,那是普通的一壇酒嗎?那是落雪寒梅,老頭我一年累死累活隻能釀十壇,今年已經給那個沒來過的小兔崽子一壇了,結果這兩個小兔崽子竟然給私吞了!私吞了就算了,那個沒來過的小兔崽子竟然還敢讓他們又來問我要!哼,當老頭我是賣酒翁嗎?!”
聽到無雙老頭一口一個小兔崽子,葉堯好笑地搖了搖頭。他知道無雙老頭口中那個還沒來過的小兔崽子指的是誰,是九華公子,而九華公子是誰,葉堯也知道。而且葉堯還知道,這老頭最寶貝的就是他的酒,每年送出一壇都心疼得不行,如今姚謙和雲翊不被他折騰得脫層皮,這老頭是不會給他們酒的。而葉堯雖然是無雙老頭的忘年交好友,想要喝酒的話還得過來陪無雙老頭下一個月的棋……要知道,無雙老頭是個臭棋簍子,葉堯每次跟他下完一個月,都有種這輩子不想再碰棋子的感覺,唯有戰利品落雪寒梅還能讓葉堯稍微得到一些安慰……
姚謙和雲翊已經來了五天了,然後給無雙老頭除了五天的雜草,澆了五天的菜園子……不能快,因為無雙老頭說得一寸一寸地檢查,一個草籽都不能留在土裡……
姚謙和雲翊縱然每年都要被這老頭折騰一次,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快要崩潰了。因為這已經是今年的第二次了……況且雲翊這可憐孩子還有嚴重的潔癖……每年來過無雙老頭這裡之後,雲翊回去都好多天吃不下東西……
夜白宇和陌杉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姚謙和雲翊像農夫一樣赤著腳在地裡除草的模樣……陌杉強忍著笑意,轉頭就看到了正在跟一個糟老頭下棋的葉堯。
那個糟老頭無疑就是無雙公子了,形象跟名字嚴重不匹配。而陌杉這會兒真心佩服葉堯了,這貨簡直可以受封一個江湖交際花了……哪哪都有他,黑白兩道通吃,江湖朝堂都玩得轉,跟誰關係都倍兒好,絕對是個心機大叔,鑒定完畢……
“哪裡來的小兔崽子,趕緊滾出老頭的地界兒!”無雙老頭看到夜白宇和陌杉雙雙而來,直接大吼一聲說。
------題外話------
亂起八糟小劇場
姚謙好苦逼啊好苦逼,堂堂九華閣左護法,竟然在這裡澆菜除草……
雲翊沒天理啊沒天理,堂堂九華閣右護法,竟然在這裡除草澆菜……關鍵是,本公子有潔癖,有潔癖,有潔癖啊!
葉堯好無奈啊好無奈,堂堂江湖交際花……啊不,百曉生,竟然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陪這個臭棋簍子下棋,還要連下一個月,一個月,一個月啊!
無雙老頭哼哼,想要喝老頭的酒,就得被虐,沒有彆的可能!
遊遊杉杉夜夜你們都聽到了哈,有木有做好被無雙老頭虐的心理準備?
杉杉一個糟老頭而已,還想虐本公子?沒可能!
夜夜誰想虐杉杉,我就虐得他死去活來!
遊遊咳咳,請記住一個事實,無雙老頭是冥絕老頭的弟弟,親的……其中深意請自行領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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