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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8章後記六十四·假作真時真亦假
“雁來了,雁來了!”
大清早的,就有幾個漢子帶著大雁上門。
謝是章親自去檢視,發現大雁共有六隻,僅其中一隻大雁的腳有明顯傷痕。
“不錯,不錯,”謝是章微笑讚許,“都養起來,到時候挑最肥的兩隻做聘禮。”
謝以勤當即掏錢高價買下,又給那幾個漢子每人一份賞錢。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什麼的,對於皇室而言隻是聘禮的添頭。真正的核心聘禮,是鳳冠、嫁衣和一對大雁——公主的嫁衣,需要駙馬家裡購置,作為聘禮送去皇宮。
回到屋內,謝是章說:“家中浮財已不剩多少,這婚宴的錢可還夠嗎?若是不夠,我拉下一張老臉,再去找往日好友借一些。”
王貽彤說:“父親且放心。洛陽這邊的婚宴,由皇家出錢籌辦,我們隻需送聘禮即可。老家那邊的婚宴,其實也不必辦得過於隆重。”
洛陽婚宴在公主家裡舉辦,所有流程皆由宗正寺負責。尤其是該請哪些人吃喜酒,這個需要皇帝審批的。
駙馬也可在自己的老家辦一場,自己出錢,自己請客,時間能夠延後。當然,駙馬和公主肯定不會出現,純粹就是老家的人自個兒熱鬨。
謝是章那一輩兒,僅有親兄弟兩人,但有幾個堂兄弟、幾個族兄弟。他那做進士官的親兄弟,病死於瀛州督丞任上,兒孫有幾人留在瀛州(日本九州島)定居。
謝以勤這一輩兒,兄弟姊妹可就多了!
畢竟,有一位情聖老爹。
不過考上進士做官的,隻有謝以勤一人而已。
謝以勤的那些兄弟裡麵,有個弟弟在山東做府吏,有個弟弟在河北做縣吏,有個弟弟在獨流鎮跑船搞運輸。另有幾個族兄弟,或為府縣吏員、或做村塾先生。
其餘的弟弟,皆務農為生。
搬去瀛州定居的堂兄弟們,已經不怎麼來往了。
鎮上的店鋪和鄉下土地,交給了五弟打理。五弟就是那位保定名妓的獨子。
按照常理,家業該給謝以勤的胞弟打理。但有能力的胞弟,跑去山東做府吏了,剩下的都沒能力管家。
謝衍這一輩兒,堂兄弟、堂姐妹就更多。
王貽彤隻生了三兒一女,家族排行老大、老二、老六、老十三。
這麼多的後代,又個個都在讀書,家裡那點產業早就已經養不起了。全靠謝以勤和幾個能賺錢的弟弟在支撐,繼續發展下去遲早分家,某些謝氏子孫很快就要淪為自耕農。
(另外,彆質疑什麼大哥、二哥還沒結婚。如果多查查宋代進士的資料,就知道二十五六歲還沒結婚的都大有人在。無非是想獲取功名之後再談婚論嫁。)
這次的洛陽婚禮,謝家人來多了也沒意思,主要還是留在老家設宴慶祝。
……
謝衍正在讀爺爺的曲譜,那些音樂術語他看不懂,但曲譜裡麵有大量的文字敘述。
“祖翁,你這《廣陵散》究竟是真是假?”謝衍表示嚴重懷疑。
謝是章回答得模棱兩可:“我認為是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謝衍聽明白了:“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謝是章笑道:“你這兩句說得有趣!”
老騙子!
“這《廣陵散》的琴譜,全是你自己編的?”謝衍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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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是章說:“我可沒恁大本事。我四十二歲的時候,受朋友所邀,結伴遊曆遼寧。在遼陽的舊書攤上,發現一本泡過水的古琴譜。字跡模糊還缺頁,但根據還能看清譜子,基本可以斷定是隋唐的《聶政刺韓王曲》。”
謝衍隻知道《廣陵散》很牛逼,好奇道:“既是《聶政刺韓王曲》,又跟《廣陵散》有什麼關係?”
謝是章的笑容裡帶著幾分嘲諷:“大明那一幫所謂的音律學士,根據前宋《琴書》隻言片語的描述,又拿一本疑似偽書的蔡邕《琴操》來印證,非要說《聶政刺韓王》就是《廣陵散》,相關論文前前後後好幾十篇。他們那般篤定,那我就順著他們編故事。”
“這兩首琴曲,就不能真的是一首?”謝衍問道。
謝是章說道:“唐代才開始有琴桌,宋代琴桌才真正流行。嵇康那會兒盤膝架琴,哪彈得出前宋《琴書》描述的‘紛披殘暴,戈矛縱橫’之音?還有曹魏時期的應璩,在給友人的信裡寫得明白,他聽到的是廣陵清散。清散之聲,渾厚寬和、清靜柔遠,哪裡會是一首刺殺之曲?”
謝衍笑道:“所以,皇家學會那些音律學士錯了?”
“我年輕的時候,專門寫過一篇音律論文,反駁把兩曲混同的說法,”謝是章語氣裡的譏諷之意更甚,“那篇論文如泥牛入海,甚至連退稿函都不給我發。想想也是,我的論文要是能發表,他們那幾十篇論文不全都成了笑話?”
謝衍對此感同身受。
謝是章一肚子壞水兒冒出來:“我現在不反駁了,還順著他們喜好來編《廣陵散》,他們那幫人肯定奉若至寶。嘿嘿,待我臨死之前,把當年的論文印刷幾百份,專門寄給那些想冒頭的低級音律學士!”
謝衍頗為無語,老爺子擱這兒賭氣呢。
今天已經遞了拜帖,過兩日就能去拜訪音律宗師楊麟之,就是成功測算十二平均律、譜寫《大明太宗破陣樂》那位。
謝衍問道:“祖翁年輕的時候,應該在洛陽頗有名氣吧?”
謝是章得意洋洋道:“結交過當時的陶王,也就是鼎泰帝的六弟。那時我第一次進京會試,雖然不幸落榜,卻以琴技驚豔文會。有士子把我引薦給陶王,我在陶王府上,足足住了三個月,離京時獲賜寶鈔兩千貫。”
“厲害!”謝衍讚道。
謝是章說:“因我有舉人功名,陶王不便私聘,就把我推薦去翰林院當琴師。我當時還想著考進士,就婉言拒絕了。也還有彆的原因,鼓吹《聶政刺韓王》與《廣陵散》同曲異名的混蛋,那會兒正是翰林院的首席琴師。我不願與之為伍,現在想想挺傻的,就該去翰林院跟他鬥一番!”
“後來呢?”謝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