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入宮。我寧願嫁給鄉野村夫做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人,也不會願意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你恨那位對你使用私刑的妃子嗎?”
恨。
“你已經親手殺死了她,還是恨?”
死亡是一種解脫。
“你現在死了,你覺得自己解脫了嗎?”
沒有。隻是從生的狀態變成了沒有身體的遊魂。我心中的冤情還是經常折磨我,讓我的神經不得安寧。
“你要不要試一試放下心中的怨恨,讓自己稍微輕鬆一些?”
李繡澄抬起頭看著我,好像不理解我在說什麼。
我解釋道“當你失去肉身後,也應該打破了肉體對你的限製。人類需要一根口條才能發音說話,但是靈魂不需要。靈魂的發聲可以是多種多樣,並不需要器官的支持來做到這一點。然而你在失去肉身之後還是不能說話,說明你即使已經死了,還是無法放下當初你的肉身所受到的傷害。這種傷害的慣性延續到了你的靈魂上,成為了限製你靈魂的枷鎖。”
李繡澄張開嘴讓我看。她的口腔中空空的,隻有靠近咽喉處有一塊短短的舌根。舌根的斷截麵像長了瘤子那樣,疤痕疊加。
“我看到了,你如果願意的話,試著用你的心直接說話,讓聲音從心中發出來。我們在地獄這個維度中也是可以聽得見的。”
李繡澄猶豫了一下,她閉上眼睛很努力地做著嘗試。胸口的起伏加大,但是沒有聲音出來。
“彆害怕,你已經不是受害者了,沒有人會再剝奪你發聲的權利。”我安慰道。
她聽到後,深深吸了一口氣,放下筆,雙手緊緊握在木椅把手上。洪亮的聲音突然從她的整個身體中傳出來,震蕩著事務所的空氣。
“啊——”
李繡澄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猛地睜開眼睛看我。我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嘗試。
“啊——啊——大——大人。”
李繡澄的身體裡開始發出斷斷續續的短句,她的眼睛突然紅了,嗚咽聲從嗓子裡發出來。
“大人,偶,偶可以話語了。”
“很好,目前看起來好像還不太穩定,可以多加練習。畢竟是全新的發聲方式,需要一段時間的適應。”
李繡澄滿是淚水的眼睛看著我,她的身體中傳出了一首小調。是溫柔女聲的哼唱,婉轉中有些悲涼,讓我想到月下站在城樓上的宮女,獨賞圓月,想著她的家鄉。
我沒有打斷她,她哼唱的入情,眼淚隨著歌聲滴落在地板上。
“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麼?”我問道。
“我想找個地方……唱會兒歌。我好久……好久沒有唱歌了。”
“嗯好,你去吧。”
李繡澄繼續哼唱著那首淒美的小調,輕步走出事務所。歌聲伴隨著樹葉沙沙,悠長地,緩慢地,消失在地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