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教導我們要對生命懷有尊敬之心,同時對世事帶有蔑視之情。這尊敬為何物,蔑視又為何意,我一知半解,也是後來行事之中才慢慢得知。”
“你知道的尊敬是何物呢?”
“生命,無論在世人眼中或宏大或渺小,對於我們行刺之手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我們尊敬生命不是尊敬這個與此命所為伴的名譽,而是此生命所存在本身。或許行善,或許行惡,此生命都在人間兜轉數年,留下了自己的痕跡。我尊重生命的存在,也就是尊重世界的規律。”
“那蔑視為何意呢?”
“無常,無意,無理,此乃生活之苦痛。蔑視乃是生存之道,是減法,是將自己從事實中抽離,輕於煩俗之上。陷而不散,驕而不燥。”
“這也是你的師傅教你的?”
“師傅教的是理論,這是我在生前所領悟的。”
“若你能活到像你師傅那麼久,你會像你師傅那樣,去帶徒弟嗎?”
玄十閉上了眼睛。
“忍者的命不屬於自己,並未想過那麼長遠。
但如果可以,我寧願歸隱山林,獨自一人,一直到終老之跡。”
“為何不帶徒弟了?”
“此乃苦差,不願再讓更多人去受這份苦。”
“就這麼浪費了你的一生才識,不覺得可惜?”
“殺人之技,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長短之處,不傳也不足為惜。心法意法,隨緣而授之。若是無緣,授也無用,不足為憾。”
“真無遺憾?”
“遺憾並沒有什麼用。”
“好吧,那你接下來打算去做些什麼呢?”
“若有來生,定做常人。寧願放棄名譽,碌碌一生,也不願再拿起屠刀,取人性命。”
“隻要你自己是喜歡的,就好。”
“不可能總是喜歡,但總有比較。”
“也是,也是。”
忍者以盤腿的姿勢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巧地躍到椅背後,對我點了點頭“多謝大人獻耳。”
“過於客氣了。”
忍者那雙狼眼上下看了看我,像是在掃描些什麼。
“有幾句話,想要在臨彆前相告,不知是否適宜。”
“請說吧。”
“人自生滅,性有始發。不滅不減,不增不熄。唯有心意,常駐安理。我雖身亡,但神猶唱。願十裡百裡千裡亡魂,尋覓得惘,淨土常在。”
我靜靜聽著,讓每個文字都在空氣中飄蕩了一會兒。
“多謝。”我說。
“彆了。”
“再見。”
一陣白霧從玄十腳下炸開,輕風從天窗中灌入。待霧散去,玄十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