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少女便是門外弟子們口中所說的竺師姐,名字叫做竺鳳清,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入門卻早,乃是宗主商道升的嫡傳弟子,也是庶務、酬勤兩堂的執事。
許多弟子在堂外高談闊論,但在入此之後卻變得忸怩沉默,甚至不敢去抬頭直視這位宗主親傳的美貌師姐,語調也變得吞吞吐吐。
竺鳳清卻並不自矜高傲,伸手接過弟子放在案前的紙條略作瀏覽,然後便微笑道“師弟要去東嶺砍伐桐木五方,請把號牌遞給我抄錄一下,木材要運到殿後的庫房裡,那裡有師兄收儲記錄並發放酬勤點數。點數也是一並記錄在號牌上,憑此酬勤,師弟可不要馬虎塗抹。”
“不會、絕對不會!請竺師姐放心……我、我絕不是那樣人!”
那弟子聽到這話,忙不迭連連擺手搖頭,情急保證。
竺鳳清見狀便淺笑頷首,手下卻不慢,號牌抄錄完後便遞還回去,示意這弟子自便,視線便又轉到後方排隊的一名弟子身上“師弟要領取什麼任務?”
庶務堂的記錄工作,枯燥且無聊,普通人做來都全無樂趣,對閒雲野鶴慣了的東玄宗弟子更是不啻於酷刑一般。
但竺鳳清卻做得認真,一個上午發放了數百個宗門任務,仍然氣定神閒,不驕不躁。
她隻在正午時閉堂休息了片刻,略微恢複了一下精神,因為始終沒有彆的執事前來接手,隻能關閉了庶務堂,再去酬勤堂發放物資。
來到酬勤堂坐定後,一開始竺鳳清的神情還能從容淡然,支兌物資之餘還要向等候多時的同門道歉一聲,執事隨著照射入堂的陽光逐漸西斜,她的臉色也逐漸陰沉,道歉的話語省略了,態度動作都變得冷漠起來。
“是不是我剛才失禮,惹惱了竺師姐?”
有弟子察覺到竺鳳清的態度變化,心情也變得忐忑起來。
“竺師姐待誰都和藹,心情不佳也未必是因你,我看還是因為其他執事的怠惰。兩堂事務雜多,卻全都推給師姐一人,沒有彆個代勞分憂,師姐她能開心才怪!”
又有人這樣分講道,旁邊其他弟子聞言後也都忍不住點頭附和,竺鳳清這一天坐堂忙碌他們全都看在眼中。
酬勤堂內,一名弟子在直取完物資後卻並不離開,猶豫再三才壯著膽子說道“竺師姐,我能不能應役兩堂,幫你分勞分憂?錄事計數我都精通,絕對不會出紕漏……”
竺鳳清聞言後,原本冷漠的俏臉又淺露笑意,望著這名毛遂自薦的弟子溫聲道“並不是不相信師弟的能力,但入此山門,誰也不是為的案牘勞累。玄道初行,師弟你正需要打穩根基,並不方便因這些雜事分心。”
“我、我,謝謝師姐關懷體諒!但偌大宗門,絕不是沒有一人可以分憂擔事!我一定勤修不輟,待到修為有成,再向師姐請求職事!”
那弟子聽到這話,神情更加感動,拍著胸口做出保證後,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有了這名弟子做出表率,後繼又有數人作此表態,或是真心想要分擔勞累,又或隻是想與這位美麗大方的師姐多說幾句話。
竺鳳清對此雖然各作回應、溫言激勵,但低落的心情卻並未因此好轉,可見情緒的變化根源並不在此。
午後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山道殺虎的徐逸終於趕著兩匹灰驢來到了宗門大殿外。
廣場上仍然不乏弟子聚會活動,見到兩頭灰驢並各自馱著的徐逸和虎屍,紛紛湊了上來“徐府君來啦!這是哪裡獵來的猛虎?好大體格,是不是已經妖變了?”
徐府君是徐逸在宗門中的一個外號,因他主持宗門的改革,譏笑他不像仙宗弟子而像是中州俗世的官員,並從內門傳到了外門。
眾弟子對那頭虎屍的興趣更大,徐逸則懶得跟他們聊天吹牛,驅散了兩頭灰驢後便將虎屍拋在原地,稍作詢問後便大步往酬勤堂行去,還未入堂便先大喊“師姐,我來了!是不是等急了?”
這略顯冒失的喊叫聲傳入堂中,有些弟子便眉頭暗皺,心中暗惱誰竟如此失禮?
但坐在案後的竺鳳清在聽到這喊叫聲後,運筆記錄的手腕頓了一頓,粉嫩的耳輪都顫了一顫,俏臉上刹那間笑靨如花,那姿態美妙得讓人目眩神迷,但可惜隻是一瞬,很快她的神情又恢複冷清,抬眼看了看闊步入堂的徐逸,隻點頭道“你先一邊等候,等我忙完案事。”
“我來給師姐幫忙。”
徐逸湊到案旁,聽到弟子支取物資種類後便轉身去取,讓竺鳳清免了頻繁起身的勞累。
兩人一個負責記錄,一個負責兌取,配合得極為融洽,頓時便讓酬勤堂的工作效率倍增。
然而眾弟子們卻並不因為節省了等待時間而開心,特彆見到竺鳳清俏臉上那由衷顯露的笑容後,就不免更加的倍感心碎。
那美到不可方物的開懷笑容絕不像是有人分擔忙碌的愜意,倒像是分隔兩地、不常見麵的情人相見後的喜悅情動。
“內門都說這徐府君恃寵威重,設立許多的門規律令,把同門當作牛馬畜生役使。但彼此不常接觸,我倒不因此討厭他。隻是見他竟同竺師姐親密無間、雙影成隊,心裡就忍不住的嫉恨!竺師姐她美麗溫柔、大方和氣,哪裡是俗人能配得上的!”
有弟子支兌完物資後也不離去,離開廳堂後便忍不住小聲向同伴抱怨,並引起許多共鳴。
竺鳳清在宗門中特彆是這些新入宗門的弟子之間人氣極高,都是青春少年、俗性未褪,哪個少年又不懷春?
竺鳳清不隻容貌美麗、性格和藹,執掌兩堂後與這些弟子們交流更多,也代替宗門師長承擔了一份指點修行的責任,讓眾弟子愛慕之餘更生一份敬重,眼見有同齡人能如此親密相處,心中自然滋生不忿。
如果說竺鳳清在外門人氣最高,那麼徐逸就是最招人厭惡的討厭家夥,簡直就是人神共憤!
“徐府君可不是什麼俗人,說起來他跟竺師姐才算是咱們東玄宗道法嫡傳。商宗主和徐臨止長老乃是易祖師中州便收下的衣缽傳人,立宗之後商宗主倒是收了許多親傳,但徐長老幾百年間卻隻收了徐府君這一個親傳弟子,可見徐府君必有才性出眾,才能得徐長老青睞。”
厭惡是一方麵,弟子們對徐逸的評價倒也並非全失公允“如今宗門整頓,商宗主大權全委徐府君,對他信任還要超過自己的門徒,簡直就是在把徐府君往繼任宗主培養。大家待他還是不要太失禮,興許往後幾百年都要受他驅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