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流玉招呼著匠人修繕,忙活半晌終於送走了幾位匠人,拿手絹按著額頭的香汗走過來,見影七仍舊一動不動地端著食盤站著。
“影七大人?”流玉叫了聲。
影七把食盤遞還給她,盤裡的東西幾乎看不出動了哪道,他淡淡道“試過了,沒毒。”
流玉瞪圓了她那一雙大眼睛“嗯?!”
……
流玉懶得再與他多講,想來也是講不通的,奪了食盤哼了一聲就走了,心道還真是不識好歹,殿下一年裡能有幾次會想起來賞人東西吃呢,居然還不知道珍惜!
影七手裡還攥著那把沒來得及擱回去的小銀勺,猶豫半晌,叫了流玉一聲“姑娘。”
流玉心情才好了些,站住腳回頭等著聽他要說什麼。
影七拿起小銀勺問:“這個給我吧,在我俸銀裡扣。”
流玉逗笑了,以為他是覺得自己用過了不乾淨,於是道:“府上有得是,您拿著吧。”她轉身便要端著食盤去清洗。
影七猶豫了一會兒,又叫她:“姑娘。”
流玉疑惑回頭:“大人還有事?”
影七低聲說“天涼了。”
“嗯?”流玉不明所以,大眼睛茫然眨了眨。
影七皺皺眉,又冷冷重複了一遍“天涼了。”
“我知道,然後呢?”
“多添衣裳。”影七道。
流玉愕然,心想這新來的鬼衛大人居然這麼關心我這個小丫鬟,這可是大忌,於是敷衍道“是是,您快去忙吧。”
走時這小姑娘還自言自語嘀咕“天涼了,該去吩咐織院給殿下縫幾身保暖的裡衣了。”
影七聽見流玉自語,微微抿了抿嘴,眼神溫和起來。
還算伶俐。
這一幕全被無聊閒臥窗邊的世子殿下看在眼裡,李苑臉上的笑意就沒褪下去過,捂了捂心口,被影七給可愛到了。
越發覺得自己眼光獨到,挑著了一個寶貝。
李苑望著影七鄭重地把小銀勺揣起來,踮腳跳上了屋頂,表情一如既往冷淡,但李苑就是莫名能看出他挺高興的。
待到影七重回了世子書房的房頂,看見那處被修補得嚴嚴實實的瓦縫,愣了一下。
咦我的縫兒呢。
忽而聽見另一邊的裡屋傳來微弱水聲,影七微微豎起耳朵聽著水聲方位,呼吸間整個人已消失,落在這宅院的另一角。
原來殿下去浴房沐浴了。
影七順著房瓦而行,沒想到,這屋頂上所有縫隙都被封住了,這下彆說想偷偷看殿下兩眼,連護衛也難。
影七在外邊兒靜靜等了一會,世子還在浴房裡沒出來,又耐心等了一會兒,天已全黑了,世子還沒有出來的聲音,房頂上的縫隙又全被封住,看不見裡麵情形,影七攬著一條腿側身坐在飛簷上,有些焦躁。
他坐在飛簷的青銅螭吻上,手指下意識模仿著之前背過的暗語在瓦片上敲,指尖敲兩下桌麵,就是要當值的一個影衛立刻出現在他身邊,多敲一下表示加一個人;掌擊桌麵是要當值影衛全部下來聽命,大多是要清理門戶時才如此;握拳輕叩,便是要身邊影衛在暗處警惕待命,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影七抱著一條腿靜靜坐著等待著,沒發覺世子其實一直看著自己。
浴房裡霧氣蒸騰,李苑悠哉靠在池沿,托著杯梅子酒緩緩抿了,目光透過牆上的小窗望著。浴房有個透氣散霧的小窗,正對著小窗的寢房有麵驅邪擋煞的碧璽鏡,鏡中剛好映出坐在飛簷上的影七。
李苑沐浴時正百無聊賴,便盯著飛簷上的影七找樂子,小影衛安靜規矩地坐著,指尖在瓦片上劃拉暗語,李苑看出他在瓦上輕輕比劃的是召用他的暗語,忽然哼笑一聲。
這麼急著被我使喚嗎。
嚴丞相府上送來的人,卻是不能輕信的。
若說是細作,看著也挺單純的,不大像。
李苑捏了捏眉心,輕吐了口氣。人心冷暖見得太多,對不惜救自己於水火之中的人也防備起來了。想活得簡單點卻一向身不由己。
他撩了些水,清水沐浴在胸前的一塊早已結痂的劍痕上,再緩緩滴進水麵。
天潢貴胄之軀,若不是身邊人反水,身上本不會留這樣的疤痕的,所以他才格外厭惡叛徒,格外多疑。
李苑咳了一聲,浴房外候著的小丫鬟流玉便捧著素錦薄服進來,給世子擦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