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臉色鐵青,失神道“沒什麼。”
李苑的餘光瞥見影七悄悄攥緊的拳頭,他也看見了暗喜踏箭疾行的模樣,同是輕功高手,總有相形見絀之時吧,小七性子清傲,還從沒在輕功上被人比下去過。
遠觀暗喜連踏幾道箭矢,翻身落到泰裡身後,小臂青筋暴起,緊緊勒著泰裡的脖頸,左手戴著一排沉重的青金刺指,照著泰裡雄壯厚重的後肩就是一拳。
泰裡身軀巍峨,像一頭失控的猛虎瘋狂甩動身子,碩大的手掌把暗喜從身上扯了下去,雙手狠狠扼住暗喜的脖子。
雪原領主泰裡戰力也相當不錯,又占了體格的優勢,暗喜一時無法取勝。
李沫眼神凜冽,拿出最後一支重箭,對準了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其實以李沫的臂力和鹿角弓的堅韌,足以讓一支玄鐵重箭洞穿這兩個人的心臟,隻要他一鬆手,一切都結束了。
“主子?!”身邊護著的暗悲忽然發覺主子在猶豫,不得不出言提醒。
李沫沒有鬆手,鷹隼似的眼睛緊盯著纏鬥的兩人,幾次好時機掠過眼前他都沒有放箭。他在等待一個泰裡離暗喜遠一點的時刻。
隻要他們能分開半寸,李沫就能毫不猶豫放箭。
遠處的李苑用力夾了一把馬腹,低聲吩咐“你去幫暗喜,我去找李沫。”
烏雲役仰天長嘶,載著李苑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影七即刻消失,下一刻便出現在死命纏鬥的兩人上方,旋身猛墜,柔如飄帶的蜻蜓雙劍劈頭砍下。
“暗喜,躲開。”影七滯空的一瞬間漠然提醒。
暗喜戴著刺指虎的左手一拳擂在泰裡的下巴上,泰裡痛吼掙紮,滿臉汙血橫流,抽身鬆了手,怒罵著爬起來,就地一滾,影七的銳利雙劍將腳下的凍土砍出了兩道一尺來深的溝壑。
這劍毫無慣性,輕飄飄地從地縫裡抽出來,一刻未停猛然朝著泰裡砍過去。暗喜自另一方圍堵,這二人就像兩隻敏捷的飛蟲,不斷在泰裡指間穿梭,短短幾個呼吸,泰裡戰甲被暗喜一拳爆在胸口,戰甲破碎,身上滿是影七留下的柔軟蜿蜒的細劍血痕。
暗喜看著泰裡身上的細絲狀的劍痕,忽然愣了一下。三年前,這傷痕他曾經見過,當年震撼至深,過目不忘。
“是你。”暗喜僵硬地張了張嘴,臉色發白。
影七專注進攻,淡淡瞥了暗喜一眼“是誰。”
“是你殺了暗怒……”他眼神有些迷茫。
“殺他是輕的。”影七冷淡道,“他捅我主子那一刀的賬,終究算在嶺南王府頭上,我忘不了。”
泰裡這種純靠力量取勝的對手根本架不住兩個敏攻高手的合力圍攻,再耗下去必輸無疑。
李沫卻被突然衝過來的巴宰木士兵領著裂蛇團團圍住,攥緊了唯一一支玄鐵重箭,節節後退。
暗喜回頭看了一眼李沫,驀然瞪大了眼睛——
“主子!”他失聲吼道。
李沫僵硬地單手撐著馬鞍,嘴角淌出一縷縷血絲。他緩緩低頭,懷裡的小女孩恐懼地握著生鏽的彎刀,將刀刃插進了李沫盔甲縫隙中。
血順著銀甲滴到地上,李沫一頭栽下馬背,小女孩嚇得發抖,拔出彎刀時被噴了一身的血。
險些被暗喜和影七擒住的泰裡哈哈大笑,朝李沫唏噓道“殿下,殺手必須無情,我以為你縱橫沙場數年名聲在外,必然知道這個道理。”
李沫身邊有暗悲的鬼麵盾護著,裂蛇便儘數撲到那渾身濺滿李沫的血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被凶猛蛇群淹沒,蠕動的裂蛇把小姑娘纏得喘不過氣來,拖著她離得李沫越來越遠。
她尖叫著逃跑,被湧過來的裂蛇纏得越來越緊,腳步蹣跚,栽在地上。
李沫麵無表情看著那個眼盲的小姑娘渾身變得透明,漂亮的五官緩緩凝凍成醜陋的冰片,她痛苦哭喊著想從蛇群裡爬出來,卻無能為力,整個身體都化成了碎裂的冰淩,痛苦地蠕動著,口中呢喃“好冷……”
李苑策馬趕到李沫身邊時,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幕。
風雪幾乎吞噬了李沫半個身體,他表情冰冷,嘴角噙著一絲憐憫笑意,有無數士兵和裂蛇朝著他湧過來,而他撐著身子站起來,手中唯一一支重箭搭在了鹿角弓上,對準那已經化成蠕動冰棱的女孩仍在跳動的心臟,鬆了手。
一箭穿心,她不再動了,臉上茫然的痛苦停滯在了這一瞬間。
冰淩碎屑四散炸裂,晶瑩剔透的頭顱滾到李苑腳下,還戴著一頂兔毛的舊帽子。
李沫放棄了保命的最後一支箭,他抽出匕首,帶著暗悲與湧過來的士兵短兵相接。
這是李苑見過最觸動的一幕。
他用力夾了夾馬腹,衝進包圍之中,把強弩之末的堂弟撈上了馬,遞給他一筒玄鐵重箭。
李苑回頭看了一眼捂著傷口嘴唇發白奄奄一息的李沫,挑眉問他“惡犬偽善?”
“她捅我一刀,我還她一箭,公平而已。”李沫咳出一口血沫,偏過頭喃喃道,“她若在你腳下,你救不救?”
李苑眼眸含笑“若要我搭半條命,我不救。”
李沫冰冷的眼神添了些許安慰。因為覺得自己至少比李苑強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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