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鈴響時,有人扔下句“你同桌那位叫溫元初”,一哄而散。
他的同桌踏著鈴聲進來教室,走回他身邊坐下。
那種緊張壓迫感跟著回來,淩頌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數學老師進門,全班同學跟隨班長的喊聲起立,喊過“老師好”再坐下。
等到老師開始講課,淩頌翻開書,聽了一耳朵,半句聽不懂,很快心神又跑偏了。
攝政王姓溫單名一個徹字,跟這人名字不一樣,淩頌心想,這人應該大可能不記得前輩子的事情。
不記得最好,這人要是記得,這裡他就徹底沒法待了。
他是被攝政王叫人送來的一杯毒酒毒死的。
他這個皇帝本也是攝政王一力推上去的。
他十四歲那年,他的一個皇叔造反,殺了他父皇、母後和太子哥哥,逼得太子妃嫂嫂抱著他七歲大的侄兒跳井,最後隻留下他一個,被人救下,僥幸苟活。
攝政王那時還不是攝政王,是駐守邊關的將軍,帶兵打回京,斬殺了謀反的逆王,將他推上皇位,自封攝政王,從此挾天子令諸侯,權傾朝野。
他做了五年的傀儡皇帝,十九歲時,在太傅攛掇下,設計想要奪回攝政王手中權力,被攝政王反殺。
再之後,他成了這四百年後,同名同姓的另一個十七歲的淩頌。
淩頌低了頭,深覺自己十分倒黴,怎麼過了四百年,還能見到這人,當真是陰魂不散。
講台上的數學老師忽然點名“溫元初,你上來把這題做一遍給大家看。”
淩頌一個激靈坐直身,他身邊人已站起來,邁著長腿走上講台。
一串串淩頌看不懂的字符自那人手下流暢而出,淩頌眼睜睜地看著,再次肯定,這人和自己不一樣,他是屬於這個世界的。
他是溫元初,不是溫徹。
思及此,淩頌終於意識到他是真一點聽不懂,也看不懂這位數學老師教的東西,哪怕他前輩子學過九章算術,但也隻學了個皮毛。
怎麼辦?
溫元初很快寫完答案,從講台上下來,他一轉身,淩頌立馬低了頭,不去看他。
數學老師聲音愉悅地誇獎溫元初,把他的解題思路說了一遍,淩頌一個字沒聽進去,他的腦子裡正嗡嗡作響。
剛才溫元初走他桌邊過時,彎腰順手撿了他滾落地上的筆,擱回他桌子上。
溫元初的手伸過來的那個瞬間,他極力克製,才忍住沒跳起來。
最後二十分鐘,數學老師說要做隨堂檢測,一共三道大題。
教室裡一片嗚呼哀哉。
淩頌咬住筆頭,彆說是答題,他連這裡的筆都不太會用。
……他太難了。
小心翼翼地斜眼看向身邊的溫元初,這人已十分輕鬆地開始作答。
數學老師在教室裡來回走動,路過淩頌身邊,看了眼他空白一片的答題紙,又見他一臉糾結的苦瓜相,小聲說了句“你這次可以不做。”
想來是馬國勝已把他的情況,交代給了一眾課任老師。
淩頌大鬆了口氣,謝天謝地。
這節課很快下了,被這一出搞蔫了的眾同學再沒心情來圍著淩頌說笑,溫元初也沒再出門,就坐在位置上,不出聲地看書。
淩頌又瞅了一眼,全是外文鳥語,他一個字母都看不懂。
想他泱泱大國如今竟人人要學藩邦人的語言,何其可悲。
要是溫徹肯定不屑看這個。
這人一準不是溫徹。
對了,溫徹比他還大五歲來著,這人分明跟他是同齡人。
淩頌漸漸放下心,為了更確定些,他猶豫再三,壯著膽子試探問“同、同學,你叫什麼名字?我們能認識一下嗎?”
溫元初握著筆的手一頓,轉眼看向他。
前排的張揚剛轉過身,正要問淩頌借橡皮,聽到這句,默默轉回去。
閨女不爭氣,失了憶還惦記著同一根木頭,爸爸特失望。
被溫元初的目光盯上,淩頌下意識地腿軟,強迫自己冷靜,不斷在心裡默念,他不是溫徹、他不是溫徹、他不是溫徹。
“我前幾天落水,失憶了,誰都不記得,所以才問你……”
“溫元初,”溫元初開口,聲音並無淩頌記憶裡的那般低啞沉冷,隻有略帶慵懶的清朗,他又一次重複,“我叫溫元初。”
張揚正豎起耳朵聽他們對話,聽到這句差點沒驚趴下,溫元初這是轉性了?他竟然理淩頌了?
溫元初的眼神平和,甚至稱得上友好,確實與那位凶神惡煞的攝政王大不一樣,淩頌徹底放心,與他笑了笑“哦,你這名字挺好聽。”
溫元初的眸光動了動“你覺得好聽?”
“是啊,好聽得很。”
隻要不叫溫徹,叫啥的都好聽。
溫元初點點頭,沒有再說,繼續去看書。
淩頌自在了許多,雖然他其實看這位同桌不太順眼,畢竟他與那攝政王長一個模樣。
不過算了,隻要不是那廝本人,他大度一點,就不遷怒了。
明顯感覺到身側人繃了一個上午的心神放鬆下來,溫元初捏著筆,無意識地在手下稿紙上圖畫,雜亂的心緒逐漸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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