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元初還想再說什麼,那邊淩母跟人說完話過來,打斷了他們。
淩母見到溫元初很是意外“元初?你怎麼在這裡啊?”
溫元初跟她解釋了一遍比賽的事情。
淩母聞言笑著誇他“難怪這幾天都沒看到你,原來是來比賽了,小頌要有你一半本事就好了。”
淩頌心說,他當然比不了,他從前輩子起就比不了這個人。
說了幾句話,淩頌跟著他媽媽離開,自始至終都沒再吭聲。
走出酒店大門時,溫元初又追上來和他說“我今天回家了,晚上我能去找你嗎?我幫你補課。”
“……我還有四五張卷子沒做,明天上課要檢查的,晚上我要趕作業,先不補課了。”
溫元初沒有強求“那算了,以後再說吧。”
目送淩頌和他媽媽走出去,溫元初心中一歎。
上車後淩母問淩頌“你跟元初吵架了嗎?怎麼對人家愛答不理的?”
“沒有,沒吵架,”
淩頌不想說,也壓根說不清楚。
“元初對你這麼好,辛辛苦苦幫你補課,你可彆欺負人家。”
“我哪有啊。”
他從後視鏡裡看到溫元初,那人還站在酒店門口,一直看著他們車子的方向。
孤孤單單的身影看著近似有些可憐。
淩頌心中氣悶。
……明明是個騙子,這副模樣好似受委屈的那個是他一樣。
連他媽媽都被溫元初騙了。
那他的委屈要去跟誰說呢?
夜晚,淩頌寫完卷子剛擱下筆,有新的微信消息進來。
溫元初試卷做完了嗎,有沒有不會的?你拍個照片發給我,我把解題過程寫了給你。
他確實有不會的,剛數學卷子最後兩道大題的最後一小問,都沒寫出來。
本來打算就這麼算了,略一猶豫之後,淩頌還是拍照發了過去。
不幾分鐘,溫元初把條理清晰的解題步驟發回來。
淩頌一看,頓時知道了自己思路到底卡在哪個地方。
他沒有對著溫元初的答案抄,而是提筆又自己重新做了一遍。
這麼多天他第一次給溫元初回了消息。
淩頌謝謝。
溫元初作業寫完了去洗個澡,早點睡吧。
淩頌沒再回,悻悻然地收拾書包,起身去了浴室。
洗完澡躺上床,一時間沒有睡意,淩頌又拿起手機無聊地劃撥。
溫元初新發來一條消息睡不著嗎?我看你房間的床頭燈還是亮的。
淩頌抬頭看去,房間的窗簾忘記拉上了。
溫元初果然在對麵窗邊。
趕緊去把窗簾拉攏,再重新爬回床。
還是不想理那個人。
溫元初複賽成績今晚就出了,我進了省隊,十一月初參加全國決賽,從明天開始我要去省隊集訓了,在隔壁市。
淩頌心頭一鬆,他本來也不想見這個人,這樣最好不過。
至於那點隱隱的失落,則被他刻意忽略了。
安靜片刻,在淩頌以為溫元初終於放棄,不再煩他時,那邊又發來一條。
溫元初淩頌,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冬天,我回鄉去祭祖,你問我什麼時候回來,你說沒有我,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要怎麼辦。你還拉著我的袖子,像是很不願意我走,我那時其實挺高興的,我以為你舍不得我。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淩頌回想了想,有一點無言。
那也是他剛登基的那一年。
溫徹雖然凶,但大多數時候他其實很依賴那個人,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會下意識地跟溫徹求助,溫徹總能給他解決麻煩。
那人說要走,哪怕隻是幾天,他都覺得心慌。
但淩頌以為,那時隻是他膽子小、慫,怕有人趁溫徹不在害他,並非他舍不得溫徹。
這人怎麼還自戀起來了?
溫元初後來我祭祖完回來,發現你拜了那個刑道人為師,那回我又罵了你,我說你蠢和笨,輕易就被人哄騙了。你生了氣,說你這個皇帝若非這般蠢笨,又怎會被攝政王淩駕在上。
溫元初我說那些話,並非是想要控製你,我隻是一直覺得,那個刑道人心術不正,怕你被他騙。是我用錯了方法,我應該跟你好好說,不該責罵你,傷了你的自尊心。
溫元初我那時候或許就已經喜歡上你了,連我自己都沒察覺,所以不甘心你更依賴信任彆的人,才會對你亂發脾氣。
淩頌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溫徹喜歡他,那個時候就喜歡他,為什麼他一點都不知道?
溫徹明明隻會凶他、罵他、冷冰冰地教訓他。
他竟然說喜歡,有這麼喜歡人的嗎?
淩頌覺得很憋屈。
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人罵他蠢笨。
……可他不蠢、不笨嗎?
他反駁不了,他的那位師父,如果真是害死他的人,那他豈止是蠢和笨,簡直愚不可及。
刑道人原本是他父皇安插在逆王身邊的眼線,被逆王收為門客謀士,奉為上賓。那時逆王造反,刑道人為他父皇傳遞消息,他父皇原本成竹在胸,想要將亂黨一網打儘,不曾想被身邊最親信的重臣背叛,皇宮禁衛軍臨陣倒戈,他父皇母後和太子哥哥都死在了那場宮亂中。
他躲在枯井裡的那半個月,是刑道人將他保下,一直替他在逆王麵前隱瞞,給他送食物。
所以他從未懷疑過他那位師父。
現在想來,隻怕從一開始,他父皇就錯信了人。
猶豫再三,淩頌捏起手機,慢慢打字。
淩頌你既然懷疑他,為什麼不跟我說?
溫元初我若是說了,你是會相信我,還是相信他?
淩頌啞然。
他不知道,連馬太傅都說,他的師父是個好人,沒有他的師父,他早就和他的親人一樣,死在了逆王手中,也等不到溫徹帶兵來救他。
溫元初算了,都過去了,不要糾結這些了。
淩頌摁黑手機屏幕,關了機。
他將腦袋縮進被子裡。
在悄無聲息的黑暗中,他想,如果當時溫徹真的告訴他,即便沒有證據,他或許還是會信的。
他怕溫徹,但是在接到那杯毒酒之前,他最信任和依賴的人,始終都是溫徹。
也隻有溫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