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刀風一掃,吳煜一個縮頭,後邊一人悍然出手,將盾頂的大苑兵拿肩帶下,翻手長刀抹頸。
“王爺果真神勇無敵!哎呀在下佩服佩服!誒後邊!啊上邊!”吳煜抵著盾大叫道“王爺砍砍砍死他們!”
辛弈一手就將他底下的小崽子撈出來扔到背上,天道卡在盾牆,他翻身就爬上去。穩當當的踩在盾沿手起刀落,掃了一片下去!小崽子抱緊他脖頸,悶頭趴在他背上,感覺手上濕黏,順著他的背看下去,果然鎧甲裡也滲了血。
辛弈一手撐握突刺,身旋撩腳,踹翻才爬上來的大苑兵,趁勢將上津外望了一眼。
騎兵密密麻麻的堵在上津外,有重騎,也有輕騎。類似撞木這種攻城之器能看見還有不少停在後方,阿爾斯楞還沒有回到軍中,可大苑兵絲毫沒有亂。
這是一支隻攻不退的軍隊。
騎兵讓他們跑的像風一樣快,大嵐近些年新進的馬匹全是大苑馬和北陽馬,卻配備不全。畢竟不是所有國家都能如同大苑一樣全民皆兵,人人養馬。所以相比進退突襲的靈活性,大苑在馬上已經勝了一籌。他們緊攻上津,隻怕是因為沒有帶更多的糧食隨行,要靠以戰養戰的方式打入大嵐。可辛弈這邊也同樣消耗不起,太子斷然不會幫他從京都調來充裕的軍糧,唐王在南方已然控製了糧倉。他隻有一個才合並不久已見生疏的北陽軍,以及分割三分之一的北陽。
他比阿爾斯楞更加耗不起。
他還要警惕南方的唐王。
有人抱住了辛弈的腳,他手中的刀眨眼就從頂插了下去,腳上一鬆,那人就栽下去。血沾在刀上的模樣十分令人不舒服,辛弈覺得後肩的傷口裂開了。
就在此時,他看見阿爾斯楞歸軍了。
事不宜遲,他抽身翻回盾牆後。吳煜大聲道“什麼情況!”
辛弈推了他一把,自己也跟著推牆。他這一趕來,帶著從尚華街退來的不少人。漢子一齊抵肩,同時大喝,整齊跨步。那盾牆轟隆間動起來,快速的推向另一邊,朝著城門的位置瘋狂移動。
突刺頂著撞木,竟將那頭的大苑兵推的後滑。
“上熱油。”辛弈低聲對吳煜道“讓弓箭隊上熱油,點燃了再射!”
“那後備箭支不足怎麼辦?”吳煜悶聲咳了幾聲,“我們沒有後備箭!一旦上了熱油,就撿不回來了!”
“撿?”對麵用力一撞,盾牆一震,辛弈撐力一大步,緊繃的唇線透露出他並不輕鬆,“根本沒有出去的機會。他們還有後路軍,主力都將集中在突破上津。”
吳煜低罵一聲,回頭喝道“燒油上火箭!燒死這群王八蛋!”
火箭燃油,簌簌地從頭頂飛射出去。在那頭驚起大片叫聲,撞木也會變得燙手。
“推!用力推!”吳煜大喊著,盾牆在這呼聲中勢如破竹,直衝城門。屍體從腳下絆過去,吳煜不及摔了個狗啃泥。他頂著的盾角一鬆,對麵猛然插進來一把彎刀,緊接著這一麵刺盾被蠻力掀開,露出大片空隙!
對麵有人迅速架起弓箭,長箭疾風迅猛射來。
吳煜趴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長箭直奔門麵。
箭已近,那被掀起的刺盾突然被人猛力摜下,帶著那隻握彎刀的手一同卡砸在縫隙,堪堪擋住了箭。
吳煜後領一緊,直接被辛弈提起來按在盾上,他道“推!”
那頭有人尖銳的痛喊,被砸壓在咫尺的手早已掉了彎刀,隻剩手指緊繃的痛苦。可是辛弈的駭人的神情根本沒有一絲動容,直到那砸腕處順流了一盾的血,他抵在盾麵的側臉依然冷酷。
吳煜打了個寒顫,拚命的推起來。
整個盾麵快速前行,推著撞木用力卡鑲在空蕩蕩的城門,形成漆黑、堅固、突刺的堵門,將大苑兵堵在上津咫尺之外,威嚴的冷蕭。
“弓箭上牆!”辛弈還是個啞巴,他隻能拖著吳煜,一遍遍的讓他重複下令。
“上牆上牆!”吳煜揮舞的手砸在辛弈的鎧甲上,黏糊沾手,他一看,失聲道“怎麼這麼多血!”
辛弈嘴唇發白,他一把將吳煜推送上牆梯,自己站在陰暗處緩了緩,道“上去!如果大苑還有進攻之意,就繼續射。如果大苑停了,就立刻派人搜尋上津一切糧食物資,轉移百姓,集——”說著他猛然咳起來,劇烈到需要彎腰的程度。
吳煜一驚,“王爺!”
辛弈擺手,“上去。”他在陰影裡用手擦著什麼,“你先上去!”
吳煜驚恐萬分,直覺他一定受了不輕的傷,隻這牆頭指揮也斷然不能耽誤,隻得跺了跺腳,叫道“你可千萬不能死啊!”說罷調頭上城牆。
小崽子悉悉索索的順著辛弈的背滑到地下,手在他肋下一摸,果然已經濕到黏稠。
阿爾斯楞的長刀不是那麼好過的。
鎧甲係的緊,辛弈也不能立刻取下,他還要上城牆,一直到大苑暫時停攻為止才能喘息。可肋下的傷口最為嚴重,顯些被阿爾斯楞捅個透,裡邊的衣衫和著血粘黏在鎧甲上,走動間咯得傷口生疼。後肩上也有一道砍傷,直接砍入三分,刀口索性拉到了他後腰,可怖猙獰,早在推盾時就裂的血肉模糊。
失血讓他頭昏,麵色發白。
小崽子看著他垂在陰影裡的眉眼十分沉靜坦然,年輕的男人沒有半分動容,他一向的喜怒哀樂溫和親切,都像是已經耗儘,在這殺喊聲漫天的陰影中,露出了他的極度冷酷和寡言。
這個人是辛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