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為了我死的。要不是他,今天我不可能坐在這。”
“八年前,梁見空部署了一切,我和月初分頭行動,設了很多煙霧彈,梁見空那時已經猜到我有替身,可一時猜不準我究竟在哪。他最後乾脆都下殺手,可惜,我逃掉了,月初卻被他逼在山頂。”
許輕言的臉色已經差到極致,程然這次卻沒有停頓,他緊接著一步一步,把她逼入真相的漩渦“他放火燒了山,月初被燒成一團火,在掙紮中失足跌落山崖。”
程然一邊說,一邊觀察許輕言的臉色,她看起來隨時會昏倒,卻依然挺著背,默不作聲地聽他描述那些殘忍的場景。
“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具焦屍。梁見空以為是我死了,沒想到不是,他有多憤怒,可想而知。他應該查了沈月初的底。”程然意味深長地看著許輕言,“見到你的第一麵,他應該和我一樣,已經認出了你。”
許輕言的心臟猛然收縮了下。
如程然所說,梁見空如果一直知道她的身份,那他這期間的舉動,就耐人尋味了。
但如果,程然說的,不是真的……
似是已經看穿她的疑慮,程然褲袋裡摸出一張照片,正麵朝下,推到許輕言麵前“你可以留著,如果覺得心裡不舒服,就撕了吧。”
許輕言的手指慢慢撫上照片的背麵,像是被定身一般,她始終沒有將照片翻過來。
她盯著照片,問程然“你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程然一瞬不瞬地看著她蒼白的臉“你救了,殺死你男朋友的殺人凶手。”
他這句話,何其誅心!
冷,從內而外被寒氣炸裂的痛感貫穿全身。心臟,失速般瘋狂地跳動著,快要令她無法呼吸。
許輕言頭腦裡全是她搶救梁見空的畫麵,她賭上醫生的尊嚴,拚儘了全力,從死亡線上把梁見空拉回來。
她做醫生,是為了沈月初,卻救了害死他的凶手。
如果那個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切,她的手術刀,還能握得穩嗎?
她像是被抽離靈魂的木偶,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能讓她露出這樣表情的人,沈月初,程然不由回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沈月初。
聰明,驕傲,卻很有分寸,看似吊兒郎當,但眼神中帶著股奇異的堅韌。
他一眼就看中了他。
沈月初自己交代是孤兒,所以無牽無掛,很能豁得出去,要不然,他不會這麼快贏得幫派裡長老和他的信任。
他不是沒查過沈月初,但所有資料都很簡單,也沒有許輕言這個人。
所以,他說沈月初隨身藏著她照片,甚至告訴他,許輕言是他女友,這是假的。
沈月初從來沒有提過許輕言。
但程然猜過,沈月初心裡應該有一個女人。因為,沈月初唯獨女人,從來不碰,酒色亂性,他的自控力強得可怕。
現在,程然倒是有點理解。
這個女人,你多靠近一步,都怕會玷汙她,自然想要保護她,讓她遠離紛亂的世界,得一處安寧美好。
可惜啊,她終究還是被拖入這個肮臟不堪的世界。
太陽不知不覺張開了光芒,氣溫回升,車水馬龍更甚之前。
“想聽聽月初的事嗎?”
許輕言輕聲打斷他“不用了。”她的呼吸很輕,聲音也很輕,像是隨時會斷氣,“我想一個人呆會。”
程然覺得今天差不多了,她需要點時間。
“好,有事聯係我。”
他起身前,又說了一句“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許輕言的睫毛輕顫,沒有回應。
他走後,許輕言深吸一口氣,指尖冰涼,慢慢將照片翻到正麵。
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一次性相紙,畫麵裡背景有點暗,應該在酒吧,兩個人正在喝酒,可能是被偷拍的,兩個人朝鏡頭看的時候,都沒有完全準備好,程然舉杯朝鏡頭示意,動作有點模糊,而他身邊的人,懶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斜睨著。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小姐,你吃完了嗎?”
店鋪老板娘拿著抹布來收拾碗筷,邊上還有一對小情侶等著入座。
許輕言不聲不響地讓位,穿過人流,走回家中。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她又把布穀鐘的照片取出來,兩張照片擺放在一起,顯然,程然這張要鮮活很多。
不多時,她把照片收好,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準點出門上班。
許輕言坐上公交車,玻璃窗上的光斑如同琉璃碎片,印在她平靜無波的眼眸,卻無法穿透視網膜,進入她的心裡。
回憶的錦盒一旦被打開,就再也無法壓抑。
她忽然想到他的忌日,快到了。
那個少年,似清風,似陽光,他對她一笑,她心裡甜得隻想為他彈奏一曲夢中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