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空!
許輕言像是受了驚,倏然睜大了眼睛,腦中全是震驚後嗡鳴聲,她看著他俯下身,抵上她的額頭,四目相對,兩人都能感受到對方急促又灼熱的呼吸,有什麼即將破土而出。
他卻直起身“走吧,你的手臂不能耽擱。”
後麵的何冠……你們當我不存在是吧!
許輕言心跳的節奏還沒恢複正常,他的話就好像聖誕禮物的盒子,可誰知打開盒子……裡頭還有一個盒子。但她心裡知道,這不是個最好的時機,何冠就在他們身後,所以,梁見空的這句話是在暗示她什麼,想要給她一份心安嗎?
宴會廳裡的人還在那僵持,梁見空沒帶許輕言過去,兩人直接要去醫院,何冠連忙給曹勁去了電話,曹勁立馬帶人跟了出去。
“曹隊!”王玦忍不住叫住他,他要是走了,李桐分分鐘能撕了她。
“怎麼,你也想跟我回去?”曹勁看出來王玦的一絲慌張,也是奇了怪,這個向來眼高於頂,手腕毒辣的女人,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王玦這一晚上受足了氣,她的自尊被許輕言碾成了渣,多年來的愛戀得不到回應,還要被人欺辱,好啊,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
“有人拿槍威脅我,誣陷我蓄意謀殺李槐,你不帶我回去協助調查嗎?”
許輕言看了骨科,左手臂關節處已經紅腫得很厲害,拍了片子,輕微骨裂,醫生在給她上夾板的時候,梁見空站在走廊上,一人默默地望著夜空,他的視線沒有焦距,漫無目的似的。
許輕言再次出現在他生命裡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這一刻遲早會到來。也是從再次見到她的那一天起,他生活在深深的矛盾和焦慮當中。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他知道把她放在身邊是下下策,可他還是這麼做了。李槐說得對,她的出現猶如一道閃電,劈開了他黑暗的夜空,他的目光就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是他埋藏在心底最無法見光的自私和貪婪作祟,渴望她在身邊的每一分鐘帶來的美好。
他能在所有人麵前偽裝得天衣無縫,卻無法在她麵前泰然處之,他的每一個毛孔無時無刻不在叫囂不要用那樣仇恨的目光看著我。
我是……月初啊。
程然怎麼誤導她,他都沒不曾正麵辯駁,他就像是美女與野獸故事中的那個野獸,滿是自卑和驕傲,甚至算得上是一種扭曲的任性,她那麼聰明,怎麼可以被人蒙蔽雙眼。
可他忘了,是他自己把一切部署得那麼完美,從外貌到性格,在她眼裡,他就是個完美的陌生人,還是一個“殺人凶手”。
可她的公主,終究是認出了他。
他既高興又恐懼,恐怕沒有人能夠體會他此刻矛盾的心情。
他知道,許輕言聽懂了他那句暗示。既然她願意回到他身邊,在所有人麵前承認她的感情,在曹勁麵前毫不遮掩,而她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個沈月初,他願意冒著所有的風險,隻還給她一個沈月初。
他也知道,以後的每一步,都要在刀口上舔血了。
兩個人從急症室出來,曹勁就站在門口,他的臉因為常年風吹日曬,早就不白,這時候臉色更是沉得發黑,整個一包公。
許輕言倒是挺平靜,對麵是曹勁,她再熟悉不過的曹大頭,可正因為是曹勁,她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月初既然這麼多年都以梁見空的身份跟曹勁交鋒,便是他不想讓曹勁認出來。
許輕言“現在就走嗎?”
曹勁深深看了梁見空一眼,他隻是看著許輕言,似乎在看她的傷勢處理是否妥當。曹勁對梁見空這個人一直摸不透,就連他的個性到底如何,他也吃不準,這個男人城府很深,但曹勁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人見過他這樣的神情。
好像,全世界就在眼前。
覺察到曹勁的視線,他也不過是淡淡回以一瞥。
“你跟我的車走。”
“好。”
幾個人走出醫院大門,一個個都沉默得要命,曹勁渾身不舒坦,恨不得找個沙包發泄一頓。
梁見空低聲安慰道“我很快會接你出來。身體受不住要說,曹勁不會為難你。”
許輕言知道他不想她被帶走,但形勢上,曹勁那邊是不會妥協,她不想兩個“兄弟”為她起爭執。
“我知道,你放心吧。”
曹勁冷眼看著還膩在一起的兩人,直到他看到梁見空輕輕在許輕言的額角吻了下,許輕言竟然溫順地接受了,他直接炸了“梁見空,有完沒完?”
許輕言默默鬆開梁見空的手,朝曹勁走去“出發吧。”
曹勁黑著臉,從來沒覺得許輕言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這麼可恨。
車裡隻有曹勁和許輕言,何冠被趕到另一輛車上。曹勁的車,許輕言不是第一次坐,車裡的煙味很重,每次曹勁載她,都要通風好長時間,誰叫許公主不喜歡煙味呢。
但她今天卻是第一次坐在後座,沒有坐在他邊上。他把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車窗打開,冷風倒灌進來。
許輕言知道曹勁心中的風暴已經越釀越大,她不去催,就等著。
曹勁克製著自己,壓低了聲音“許輕言。”
“嗯。”
“你跟他在一起了?”
他顯然是明知故問,可就是不信,偏偏還是想從她口中得到證實。
“嗯。”
“許輕言!你他媽瘋了嗎,你知道他是誰嗎!”車子剛好停下,曹勁的怒吼震得外頭路過的行人都莫名地朝他們看,而許輕言坐在後麵,紋絲不動。
“我知道。”
曹勁從後視鏡裡看著許輕言淡漠的表情,心頭的火越來越烈“他是害死月初的人,他把程然整得差點翻不了身,他把李家捏在手心裡。許輕言,你是不是神智不正常了,你跟他在一起,就是背叛了月初!”
提到沈月初,許輕言的神情微動,她知道曹勁生氣,但她也沒辦法跟他說明真相,隻好忍著氣,說“你覺得我背叛了月初?可你怎麼知道,梁見空就是害死沈月初的人?”
“還用說?這個事,我早就查過,我盯著梁見空不是一年兩年了,你知道他的外號嗎?萬年大佛,知道什麼意思嘛,就是誰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這樣一個人,你玩得起嗎?”
許輕言沒有被曹勁挑起情緒“我沒玩。”
曹勁一愣,同時心裡頭的火被一桶冰水澆了個透“什麼意思,你還打算跟他天長地久?”
許輕言疲憊地閉上眼,這一晚她經曆了太多,實在累到無力多言。
“許輕言?”
“我有權保持沉默吧。”
“……我不是以警察的身份跟你說話。”
“那你不是更應該祝福我?”
曹勁“……”
他真是忘了,許輕言嘴巴厲害起來,沈月初都得甘拜下風。
眼看就要到局裡,馬上就沒有兩人單獨說話的機會,曹勁忍不住問道“程然,你也認識?”
“認識。”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以為他是月初,激動得想跟你說。後來經過了好長時間,才確信他不是。我其實最怕的,是你遇見他。”
“他不是月初,很好分辨。”
曹勁看向後視鏡裡的許輕言,她也正看著他,車裡光線很暗,他隻能隱隱看到她的瞳孔中的微光,以及聽到她清晰冷淡的聲音“沈月初從來不會利用我。”
許輕言由曹勁親自審問,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1點了。
可接下來的情況,遠遠超出他的預期,王玦那邊先行審訊完了,直接爆出一起命案,兩條人命,其中一條還是李槐,李家的小少爺。
曹勁的大頭有點大了,難怪李桐板著一張死人臉,王玦恨不得往警車裡鑽,還有……許輕言一身的血。
“今晚19點30到24點,你都在哪裡?見了什麼人?做了什麼?”
許輕言簡明扼要,說重點“19點30分之前在家,19點30分之後在死者之一的車上,我不認識他,以為是來接我的司機,但途中他打算謀害我,我跳車逃了出來,正好李槐給我來了電話,他趕到現場,他為了救我,兩個人搏鬥起來,雨天,事情發生得太快,我聽到兩聲槍響,然後兩個人先後喪命。大概是22點之後就到了李家會所,之後去了醫院,現在在警局。”
她說得簡單,但曹勁聽得心驚肉跳。
她的表情在這番陳述裡沒有任何變化,直到說到兩個人先後喪命的時候,她的聲音有一絲顫動。
曹勁聯想到剛才她那一身浴血的模樣,再看到她現在波瀾不驚的樣子,突然胸口悶到不行。許輕言從來不是個會撒嬌的女人,以前讀書的時候哪怕吃了暗虧,她要麼隱忍,要麼爆發,但從不會哭哭啼啼示弱。
因為這種個性,他總覺得她活得太辛苦,公主的孤高和獨立,他以前以為隻有沈月初能讓她開懷,但現在,出現一個梁見空。
所以,曹勁已經猜想到,他抵達之前,裡麵應該已經爆發了一場爭鬥,許輕言不像是吃虧的一方。
“你說那人想要謀害你,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