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空!
她走到他麵前,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我不想你再為我背負我的命運呢?”
兩句問話,梁見空在一瞬間錯愕後,慢慢冷靜下來。他倏然彆開臉,倚靠在書桌邊緣,氣勢全部沉了下來,周身仿佛有一團看不見的屏障。不似他坦誠自己是沈月初的狀態,許輕言感覺得到,他全身都在抗拒跟她交流這個問題。
“月初。”
他的聲音有點飄“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許輕言有預想過他的反應,但不太理解他現在這個反應。
他開始推測“生日那天嗎?在你跟我告白的時候,你就知道了。還是昨天,你爸跟你說的?”
她說要回家的時候,他就有預感有些事再也瞞不住。加上她昨晚明顯情緒失控,他不得不多想。
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許輕言不由拉住他的手,他僵硬了下,但沒有拒絕,可就是低著頭,不看她。
她彎下腰,非要看他的臉“怎麼了,是怪我沒跟你坦白?”
她並不是故意的,裝作不知道,是怕打攪他的部署。
“你不需要有任何負擔。”梁見空一開口就把許輕言說愣了,“不用覺得我很偉大,我隻是做我該做的。日記裡說我過得很糟糕,也都是心情不好亂寫的,我也沒有犧牲很多,本來我就沒想好以後自己的出路在哪,正好有了這個機會……”
“沈月初。”許輕言打斷他,“你很偉大,你也不用為了讓我心安解釋那麼多。雖然,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我都明白,我是那個被保護的幸運兒。最幸運的是,我還能找到你。”
梁見空明顯一愣,臉色稍緩,可沒好兩秒鐘,又道“既然你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你,你今天為什麼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
提到這個,許輕言也不讓步“現在危險的是你,大哥把我拉入圈子,無非是想詐你,你如果太刻意的維護我,反倒會讓他起疑。”
梁見空自然知道後天的凶險,實際上,他比許輕言更加清楚李桐的試探已經到了高危預警的邊緣。這麼多年來,李桐從未對他有過一絲懷疑,但是這一年,他確實是心急了些,暗地裡加速了部署,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曾經在他是程然替身的時候就已經玩得如火純青,那時候就靠有李桐配合。
現在,類似的套路,李桐自然有所察覺。
但他也不能再耗下去,許輕言的出現已經讓原本的軌道發生了變化,所有事情都可能隨時脫軌。以他對李桐的了解,這個男人要麼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大的,這次也不會有假,他必須要抓住機會,釜底抽薪,全身而退。
許輕言見他終於收起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上前摟住他的腰“不氣了?”
梁見空順勢抱住她“……不算生氣。”
“不是吧,我剛才覺得梁二爺好可怕。”
“……”
她仰起臉,認真道“爸說,找到你,是我們全家的幸運,是警方的幸運。但是,我們都不希望真的失去你。”
“你不會失去我。”
“這是你說的,不準食言。”
梁見空遲疑了一秒,說“不食言。”可他還是有點想不通,“不過,你怎麼會想到是你爸?”
“我倒不是一開始就想到了我爸,而是先想到你身上有一處有點奇怪。”許輕言遲疑了一下,“我和你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提過一句,你不讓人近身,是因為不能被人發現植皮,你當時雖然沒有明確表態,但我還是覺得這其中有點問題。”
許輕言特意停下來,想看看他的反應,梁見空眯起眼“接著說。”
許輕言隻好繼續道“你在‘青山焚’事件中,真的被燒傷了嗎?那個被燒焦的屍體,不是你,那麼,你肯定已經被偷梁換柱。你的臉上沒有燒傷的痕跡,隻是單純整了容。可身上卻有幾處植皮的痕跡,你是真的受傷,還是以受傷之名,在那個地方也做了植皮,掩人耳目?月初,你身上是不是裝了什麼東西?比如,追蹤器?”
說到這,她的右手恰好落在他的後腰處。
許輕言記得在第一次給他做手術的時候,自己無意中觸碰到他後腰的部位,還在昏迷的他本能地抵觸,還有昨晚,哪怕在意亂情迷之時,他依然條件反射地停了下來。
梁見空覺得和許輕言聊天,真的需要一顆大心臟。
半晌,他點了點頭“沒錯,是個追蹤器。”
梁見空簡單跟許輕言交代了下他這些年的主要任務,就是利用他的身份製衡幾大家族,不能讓一方特彆強,也不能讓一方特彆弱,目的是要同時削弱,有效控製。所以,‘青山焚’是他一手安排了自己的死亡,因為他發現,程然一死,李家必然做大,大到無法無天,所以,將計就計,既然程然已經開始懷疑,那麼就死給他看。借此脫身,也不會讓李桐懷疑。後來好幾次受傷,也確實是他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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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時候,他的位置不能實時傳遞,就要靠這個追蹤器定位。
許輕言鬆了口氣,比起她腦洞大開猜測的什麼控製器,追蹤器還是比較能接受。
“我有時會琢磨你身上裝個東西做什麼用,如果是替身時用的,那早就不是替身了,還要它乾嘛?想來想去,估計你還有一重身份。”
梁見空感慨道“所以,我才不能讓人近身,都像你這麼聰明,我早就不用混了。”
許輕言搖了搖頭“如果沒有小槐跟我坦白我才是他姐姐,我也想不到那麼多,我的身世,你是如何得知,我便猜測這一切很可能是我爸安排的。”
“所以?”
“月初。”
梁見空低下頭,他會摘了隱形眼鏡,恢複棕色的瞳孔,比黑色淺一些,有種類似琉璃的質地,他現在的容貌和過去相比銳利很多,可就是這雙卸下偽裝的眼睛,望著她時,依然有著少年時那份純粹。
“讓我幫你把它取出來吧。”
許輕言見他陷入思忖,解釋道“我並不是要阻止你,你要去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我支持你,但是,我不希望你陷入不必要的危險。”
許輕言那句重新調查身世,才是說服梁見空的關鍵。
他是不敢拿她冒險的。
比起之前生死一線救人時的大動乾戈,這次簡直是小兒科,許輕言的左手不方便用力,但配合右手,還是很利落地把東西取了出來,傷口很小,縫合也很順利。她拿起芯片仔細看了看,追蹤器芯片比她想得還要小。
梁見空趴在躺椅上,斜過眼看她一臉嚴肅地研究著鑷子上的小東西,笑道“已經更新換代過了,以前的那個大一些。”
就靠這個定位啊,許輕言回過頭問“我爸以前是你的單點聯係人嗎?”
提到許歲山,梁見空流露出一絲懷念和敬佩“不是,他隻是幫我做了很多鋪墊,也幫了我很多,怕我應付不來,親自帶著我完成了很多訓練。後來,有更高級彆的人跟我聯係,我和他也不方便多聯係了。”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曹勁上麵的人?”
梁見空沒回應,許輕言明了他不方便繼續深入說下去。
梁見空撐起半邊身子,左手曲起,支著頭,右手拉過她的手,裹入自己掌心“言言,他們畢竟是你的親人,你不會怪我吧?”
許輕言卻很平靜“知道嗎,小槐跟我說過,有時候他也覺得他們做的是錯的,錯了就要糾正。”
她隻對李槐特彆心疼,對李桐和李梔並沒有過多的感情,反倒是梁見空,才叫人佩服。
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時間久了,會不會不小心忘了自己的身份,會不會無法對朝夕相處的兄弟出手?乾這行的,定是要心誌堅定之人,尋常人無法承受這種人性的煎熬。
“現在有幾個人是可信的?”
梁見空盤算了一番,謹慎道“沒有人完全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