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話,她每天都要說。
“我化形的模樣真是太好看了!”
“這三界,還有比我好看的仙女嗎?”
“沒有了!”
全是自言自語。
彆說他聽了皺眉,路過的螞蟻聽了都會。
由於敖因一直控製不了她,翎光也就一直沒發現,自己身上居然有這種東西。
若是發現了,她一定會第一時間去看病的。
正是因為沒發現,讓蟄伏的敖因鑽了空子,發現她一直惦念著一個叫元策的男子,便暗示她,天神塔中有一根能讓神明魂牽夢縈的姻緣線。
這東西不是敖因瞎編的,是真有。
神仙的姻緣,是天定的,月老也做不了主。
那根姻緣線卻據說可以,令魔族愛上神。
稀裡糊塗的,翎光就被蠱惑著去闖了天神塔,她身上寶貝眾多,潛入此地需要冒險,但好在有驚無險。
從頭到尾,翎光都不知道蠱惑自己的心魔是怎麼回事,進了天神塔才猛地想起來“我是不是乾了壞事啊?”
翎光一陣心虛“我怎麼會進來這裡,這可是禁地,完了!我要趕緊在被發現之前偷偷出去!”
進都進來了,敖因怎麼可能放她走。
“去找鑰匙。”
猶如心魔般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她腦海裡。
“去找鑰匙。”
“去找鑰匙。”
“去……”
翎光聽見鑰匙兩個字,就感覺不妙了“熬鷹,是你!你又給我下了詛咒!”
她腦袋針紮似的疼,痛苦掙紮間發出的動靜,驚動了守門天將,翎光驚惶下躲藏起來,卻不小心撞翻了一個瓶子一樣的壺,那蓋子掉下來,翎光的心提到嗓子眼,立馬伸手去接。
然後變看見,有什麼水流般的東西,從壺中流了出來,銀色的,一絲一絲的泛著光亮。
就這麼流入她的手中。
“壞了!”
翎光趕緊擦擦手,把壺蓋蓋好,還沒來得及放回原位,仰頭看見十來個天兵天將,團團圍住了她。
鋒銳銀槍指著她的鼻尖。
翎光冷汗都要下來了,她舉起手,哭喪著臉。
“誤會……幾位大哥,都是誤會,我其實是仙界仙子,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青鸞被抓走,可敖因怎麼會放過這個留在天神塔的機會。他要找到煉妖獄鑰匙,解放其中魔族俘虜,發動三界大戰,殺光神族眾生,恭迎父君歸位!
兩人腳下的雲霧撥開,露出底下的青山綠水,梅雨時節。
暑夏,聒噪的蟬鳴裡,翎光懶散地坐在樹下納涼,一旁丫鬟替她掌扇,從冰上朝她吹去涼風。
翎光嫁給沈括,已有數月,說起來,日子和以往沒有什麼特彆的不同,甚至還更悠哉了些。
身邊侍奉的人變多了,每天都能吃到她愛吃的菜。
不過她通常起得晚,她起來時,沈括已經去上朝了。
聽丫鬟說“大人是心疼公主,知道您愛睡懶覺,不讓您早起,要知道在彆人家裡,夫人都是要早起侍奉夫君穿衣洗漱的。”
翎光駁道“憑什麼要我伺候他,他有手有腳的,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我的衣服,我都是自己穿的。”
“夫人說的在理。”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她身後傳出,聞聲所有丫鬟都躬身行禮“沈大人。”
隻有翎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今日這麼早就下朝了啊?”
“嗯,陛下身體不適,便早些了。方才給夫人買了你愛吃的芝麻糕回來,現在吃麼?”沈括看她沒有骨頭的樣子倚靠在石榻上,坐在了她身旁,四周下人識趣地退了下去。
翎光便感覺沒有人扇風了。
一下熱了起來,熱得她臉色開始發燙,說“不吃,我熱。”
沈括便替她打扇,又讓下人再去打些冰塊來,帶著涼意的風吹拂到了臉上,翎光看了他一眼。
其實她是不喜歡沈括的。
原以為,沈大人也不喜歡自己,成婚後兩人也不過是相敬如賓,她趕他去書房睡,可沈括並不想她想象中那樣冷漠。
相反,他心思很細,興許這就是竊弄威權之人的優點了,他知道她喜歡什麼,吃什麼,用什麼,從來沒有短過翎光的。
她在公主府時,沒有衣服穿了,還要進宮一趟演戲賣慘,皇後見她可憐,丟了皇家顏麵,便差人給她做兩身衣裳。
沒有爹疼,也沒有娘愛,爹娘都死了,太妃是先帝的妃子,並不是翎光的生母,待她還算和善,但也僅此而已了。
香嵐也對她好。
不過,到底是不同的。
“重桓。”翎光喊。
這是沈括的字,她叫起來,也不彆扭,反而是夫君這兩個字,叫不出口,便就一直稱呼他的字了。
“嗯。”他低聲應了,“夫人還熱嗎?”
“不太熱了。”翎光抬眼看著他,約莫是自己臉上有汗,沈括動作自然地用手帕輕輕拭去,樹蔭間隙的幾縷碎光發亮地渡在他的臉上,把所有的光都擋住了,翎光在他的影子下,幾乎感受不到太陽的直射。
沈括收了手帕“夫人看著我做什麼。”
翎光說“看你對我好。”
“我是你夫君。”他是越接觸,越覺得她是個沒有壞心的小女孩,隻是被寵大的,但脾氣不壞,所以待她越發的包容。
翎光“可是我對你不好。”
“你倒有自知之明。”沈括輕笑,低頭看著她“靈杉,你身份尊貴,是金枝玉葉,進我府中,又不是讓你來當下人的。”
翎光和他對視幾眼,她垂下了目光,嘀咕著“也隻有你認為我尊貴了。”
說話間,翎光朝著大樹後麵看了一眼。
一隻鳥飛了過去。
“你又看什麼?鳥?”
翎光搖頭“不是,就是……感覺看見了什麼東西,或者人?興許是我熱壞了,眼花。”
“人?”沈括也看了過去。
他雖然武藝不精,但眼睛還是沒問題的。
哪有什麼人,隻有園中幾隻麻雀,在地上啄食。
凡人看不見的樹影之下,有個高大頎長的身影,靜默地站在原地,看著翎光和她的凡人夫君,良久,臉上陰沉得快要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