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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孤獨告彆(2 / 2)

所以他隻敢很空洞地說,“寧一宵,不要難過,好不好?”

寧一宵其實表現得一點也不難過,他拍了拍蘇洄的背,在擁抱分開後,獨自去洗了手。

出來時,他對蘇洄說,“謝謝你陪我,這裡沒有好一點的酒店,先將就一晚,明天晚上應該就可以回去了。”

蘇洄點頭,他小心地詢問,“今天可以抱著睡覺嗎?”

寧一宵像是覺得他有點可憐,眉頭蹙了蹙,點了頭。

得到允許,蘇洄才擠到他的那張床。隻開了一盞台燈,蘇洄擁抱著寧一宵的不安和脆弱,小心嗬護。

躁期克製住自己的表達欲其實非常困難,蘇洄花了很長的意誌力讓自己安靜,安靜地陪伴寧一宵,生怕讓他更難過。

寧一宵把頭埋進他胸口,呼吸聲很沉。就在蘇洄抬手要關燈的時候,他製止了。

“不要關。”

寧一宵出聲後,沉默了幾秒,輕聲開口,“蘇洄,我媽走了。”

“她被燒得幾乎認不出來,但是我看到了她的手,她有一隻手隻有四根指頭。”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蘇洄的心完全地碎了。

除了抱住他,蘇洄發現自己給不了寧一宵更多的安慰,說不出會令他開心的話,也做不了任何令他感到溫暖的事。

這感覺很痛苦。

寧一宵也不再說話了。這一晚他們都幾乎沒有睡,蘇洄在夜晚快要結束的時候入眠,隻睡了十幾分鐘,但卻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夢是灰暗的,又很真實,和今天發生的事大差不差。在他的視角裡,自己好像消失了,隻有寧一宵從公交車上下來,沿著灰色的人行道向前,進入一扇冰冷的門,門裡的人告訴寧一宵,需要他辨認某個人。

於是寧一宵進去了,那個房間好冷,凍得蘇洄渾身難受,他看到一個人躺著,被蒙上白布。寧一宵伸出手,拉開布料。

死去的人是蘇洄自己。

他忽然間驚醒,額頭都是汗,一側頭,床上已經沒有人。蘇洄坐了起來,就在這時,房門從外麵打開,寧一宵走了進來。

他手裡拿著一小袋包子,冒著熱氣,自己已然換上了一套新的衣服,全黑色。

蘇洄的心還在猛烈地跳動著,很不安,他慢吞吞穿著昨天的舊衣服,深綠色衛衣、明亮的藍色外套,一件件往身上套,然後手忽然一頓,他意識到很不合適,有些無助地看向寧一宵。

“我……我沒帶黑色的衣服,你還有嗎?”

寧一宵搖頭,“沒關係,就隻有我們兩個人,她不會介意的。”

這句話令蘇洄更不好過。

他什麼都吃不下,為了讓寧一宵舒服點,還是強行塞了一個包子,在搖晃的公交車裡,發酵得愈發反胃。

一切都快得好像在趕時間,是蘇洄經曆過也最沒有儀式感的葬禮。他們去了殯儀館,遇上同一時間來火化的另一家人,他們有許多人,每個人都很感傷,哭紅了眼。

襯托之下,寧一宵看上去冷漠又孤單,安靜得如同局外人。

蘇洄並不是第一次來殯儀館,十幾歲的時候就守過靈,來到這裡,他反而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省略了被放在棺材裡的流程,他們隻是等待了一段時間,然後工作人員出來,給了寧一宵一小罐骨灰。

人類真的好輕,蘇洄想,無論是死去還是活著,放到整個宇宙,都不如一粒塵埃,說消失就消失了。

“我想帶她回村子裡。”寧一宵說,“你可以在這裡等我,或者……”

“我要跟你一起去。”蘇洄很堅決。

車程三小時,大車轉小車,寧一宵將骨灰盒放在一個密封的袋子裡,始終抱在懷中。

中途,警察給他打來新的電話,告訴他可以取他媽媽的遺物,也可以郵寄,寧一宵選擇了後者。

他不知道遺物有些什麼,也不太想看到。

車窗外像是快要下雪,但始終沒有,抵達村口時,外麵飄了一點雨。外頭很冷,蘇洄把自己灰色的圍巾取了下來,強行給寧一宵戴上。

村子裡很靜,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惡都藏得很好,如同從來沒發生過壞事,一切都平靜祥和。

這是寧一宵自考上高中後第一次回來,感覺好像變了許多,但又和記憶裡沒有太多偏差。

蘇洄跟在他身側,一路沿著石子路朝裡走,這裡每家每戶的房子並沒有挨得很近,大多散著,不遠處就是大海。

寧一宵其實想過,蘇洄那麼喜歡海,一定要帶他去看漂亮的海,但世事弄人,沒想到第一次和他來海邊,還是這個地方,像命運無情的閉環。

憑著記憶,他回到和媽媽居住過的房子裡。這座房子變得比記憶中還要破,瓦片已經掉了很多,石頭牆上還遺留著討債人潑的紅油漆。

過去家裡的鑰匙早就被他丟了,但寧一宵猜想媽媽或許會像過去那樣,在門口的魚桶下麵壓一把備用的,於是他蹲下去,摸了摸,果不其然。

正當他站起來,要開門的時候,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人路過,頭發花白,手裡抱著一大盆風乾的梭子魚。

“哎!是小宵吧!”

寧一宵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隻看著,沒回答。

“真的是,長這麼高了,好久沒看到你啦!”她湊近些,臉上帶著笑,“前幾天你媽媽還回來了一趟呢,真是巧,你們現在都還好吧。”

蘇洄愣了愣,看向寧一宵,隻見他靜了片刻,淡淡回了句,“挺好。”

對方見他並不熱情,也沒說太多,拉了幾句家常便離開了。

寧一宵推開門,門框落下許多灰塵,他揮了揮手,讓蘇洄進來。

房子裡幾乎沒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到處都是灰塵,想想也是,她消失也有三年了。他收拾了一個椅子出來,用紙擦了好幾道,確認乾淨了,才讓蘇洄坐下。

蘇洄還想跟著他轉,但被他摁下來了,“乖,我知道你很累了。”

說完,寧一宵走進了廚房,他覺得很奇怪,照之前母親節儉的習慣,隻要不在家,一定是斷電的,為什麼現在廚房的燈一打就開。

廚房的東西都很舊,電器也一樣,冰箱是快要被淘汰的款式,發著很重的運作噪聲。

冰箱也通著電。

寧一宵走過去,將冰箱打開,上麵什麼都沒放,空空如也,他彎腰,打開下麵的冷凍室,拉開第一格,忽然愣住。

裡麵裝著一個白色塑料袋,上麵貼著紙條[黑芝麻味]。

寧一宵拿出來,打開,發現裡麵放了滿滿當當的元宵。

他拉開另一格,同樣裝著一個大袋子,貼著[花生味],第三格是[紅豆沙]。

是寧一宵最喜歡的三個口味。

像是存在某種心靈感應,坐在外麵的蘇洄忽然跑進來,問“怎麼了?”

寧一宵說“沒事,突然發現我媽在冰箱裡凍了元宵。”

他轉過身,在廚房裡找出碗筷,連同鍋一起洗乾淨,燒了水,邊做事邊說話,語氣很平靜,“我媽會燒的菜其實不是很多,尤其不太會做海鮮,怎麼做都很腥,我不喜歡吃。”

“但是她很會包元宵,還有人誇過,說她做的元宵比外麵賣的還好吃,我也很喜歡吃。每次我不開心,或者考得很好的時候,我媽就會給我煮幾顆元宵吃,有時候是油炸,怎麼做都很好吃。”

水開了,他挑了幾個下進去,蓋上蓋子,背對著蘇洄,盯著牆壁上的汙點。

“我一直覺得,人活著其實沒有任何意義,隻是自己在給自己找意義。比如我,我想出人頭地,想逃離他們,想獲得成功,最好是很巨大的成功,來證明我存在的意義。

而我媽,她一輩子的意義就是為了我的親生父親,為了證明自己愛他,可以愛他一輩子,所以一輩子都很苦。”

蘇洄走過來,從背後抱住了他,“寧一宵……”

寧一宵忽然笑了,“其實我真的很討厭這個名字。很小的時候她就告訴我,我的爸爸是個特彆好的人,她真的非常愛他,可以為他拋棄一切,哪怕隻和他度過一個夜晚,也覺得這輩子很值得。寧一宵,一個夜晚,是不是很諷刺?”

所謂的“特彆好的人”,卻毫無留戀地拋棄了他們,再也沒有出現過。

蘇洄在他背後安靜地落了淚,他想說不是隻有一個晚上,他們都不是。

水裡的湯圓浮浮沉沉,寧一宵摸了摸蘇洄的手,示意他鬆開,自己將湯圓盛起來,一人一碗,兩個人麵對麵坐著,安靜地吃。

剛吃了一口,寧一宵被燙到,然後哭了。

他哭得像孩子一樣,被蘇洄的懷抱收留。

很突然的,寧一宵想到昨天警察說的話。

他說火災事故發生前,隔壁鄰居曾經聽到過兩人爭吵,矛盾的焦點就是寧一宵,繼父曾拿他的前途和畢業作為要挾,要求母親找他要錢。

不到一周,就出了事。

就在他真的要出人頭地的時候,就在曙光降臨的前一秒,媽媽還是走了。

直到這一刻,寧一宵才沒有懷疑母親對自己的愛,如果不是為了他落戶,她沒必要和張凱結婚,沒必要一定要替他找個父親。她或許也沒想過,一開始老實憨厚的張凱會變成魔鬼。

就像她怎麼也想不到,人生的儘頭,她依舊沒有等到自己愛了一輩子的人。

寧一宵很後悔,非常後悔。

自己不應該因為覺得被拋棄,而真的放棄去找她,明明就躲在同省的一個鎮子裡,挨個挨個找,三年的時間,應該可以找到。

但真的想躲起來的人,總有消失不見的方法。

媽媽美得像一個彩色的泡沫,在黑夜裡舞蹈,破碎於天亮的時刻。

臨走時,寧一宵帶蘇洄去看了海。

那天的天色差得就像死透了的藍圓鰺的背,黑壓壓一片,透著詭譎的藍。

他告訴蘇洄,“她之前說,如果她死了,要我把骨灰撒到海裡,這樣她就會飄到很遠的地方,海是流通的,她會慢慢地去到世界上每個角落,或許會見到她想見的人。”

寧一宵並不相信,但還是照她說的做了,揮灑的時候,連風都助力,帶著她的塵埃向遠處飛去。

他在心裡默默地說我帶著我喜歡的人來看你,你可以放心了。

然後,他又說下輩子還是彆做我的媽媽了,彆等了,做個幸福的人吧。

結束後,寧一宵轉過身,擁抱了蘇洄,海風幾乎要將他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

“蘇洄,我快過生日了。”

“我知道。”蘇洄抬頭,大著膽子親了一下他的下巴,“12月24號。”

“你怎麼知道?”

蘇洄眼睛很紅,但還是很漂亮,“我看過你的簡曆,就記住了。”

他很緊密地抱住寧一宵,“十二月已經到了,你想怎麼過?”

“不知道。”

寧一宵其實從來都不喜歡過生日,因為他一直希望自己不被生下來,希望自己不存在。

但現在,他想,或許媽媽真的無處不在,如果她看到自己快樂地度過一個生日,大概會很欣慰。

而且現在不一樣,他遇到了蘇洄,也慶幸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你送我一個生日禮物吧。”寧一宵抵上他的額頭,“我想要。”

發生巨變的兩天裡,蘇洄終於鼓足勇氣,吻了他的嘴唇。

“嗯,我給你做很棒很棒的生日禮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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