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好的話可以抓緊先拍一組試妝照。”
蘇洄坐在鏡子前,這種時期的他總是對一切新鮮的事物懷有期待,染發就像是一次全新的改變,很好地應和了他目前的亢奮。
於是蘇洄很乖順地任由發型師擺布,聊一些有的沒的。
“你的頭發是自來卷嗎?”
“嗯,有一點。”
“我還以為是燙過的微卷呢,這個弧度好自然。那我們還是保留這個弧度吧,隻稍微對前額和頭頂的做造型,長度上稍微剪短一點,到脖子這裡,剪個層次。”
蘇洄對此都不甚了解,也很久沒有剪過頭發,“嗯,就按照貝拉想要的來吧。”
一旁的貝拉笑了,“乾嘛這樣說,搞得好像你是我買的芭比娃娃。”
發型師也笑了,“哈哈哈哈!”
漂色的時間很長,蘇洄一開始坐著,後來漸漸地坐不住,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從桌上拆了一根棒棒糖,放在嘴裡,坐在窗邊看樓下來來往往的年輕人。
三月底了,紐約還是這麼冷。
後來他乾脆走出造型室,外麵的工作人員和模特一大堆,各式各樣新鮮漂亮的麵孔。這裡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洋娃娃櫥窗,夢幻奪目。
貝拉見他出來了,便正好拉蘇洄一起討論麵料和剪裁。
蘇洄摸了摸眼前的料子,“這個麵料不錯,薄紗比較適合春夏,但太多會膩,其實可以加一點中性麵料拚接一下。”
“你說得對。”貝拉對助理說,“記下來,等會兒選一些皮革、牛仔過來,我再看看。”
“你頭發是不是要漂第二遍了?”貝拉提醒他。
蘇洄立刻返回造型室。
實在做了太久,蘇洄已經吃了兩根棒棒糖、一小盤黃油曲奇和兩小塊芝士蛋糕,甜的吃得多了,智齒又開始隱隱作痛。
他捂著臉頰,翻看手機,又一次看到貝拉給他轉的款項,第一反應是還寧一宵錢。
可他既不知道具體金額,也不知道寧一宵的賬戶,隻好打給卡爾。
“卡爾,你現在在忙嗎?我有點事想問你。”
卡爾的語氣比平常多了一些活力,“沒有,不忙,昨晚熬了個大夜把上市的準備材料都提交了,今天sha給我們都放了假,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蘇洄思考了一下,“就是關於我外婆在醫院的費用,是這樣的,我最近有了一筆還不錯的收入,想先還一部分,你是sha的助理,應該知道他的賬戶吧。”
卡爾忽然猶豫起來,“啊這個嗎?我得先問問他,不然這樣擅自打過去,他可能要怪我。”
“也是。”蘇洄想了想,“還有就是,像現在我住的那棟公寓,租金大概是多少啊,我已經住了兩個月了,想付一點房費,不然太不好意思了。”
“嗯,我明白,我一會兒幫你打聽打聽。”
“謝謝你,那你就好好休息吧。”
蘇洄正要掛斷,卡爾忽然又開了口。
“對了eddy,你最近有沒有聽到sha說什麼關於約會的事啊?”
蘇洄就像踩了雷線一樣,渾身僵了一下。
“約會?”
“你也不知道嗎?我以為他會告訴你的。”
卡爾歎了口氣,轉念一想,他們的關係還沒完全修複,不知情也很正常,但他目前正缺個可以傾訴八卦的人,不然快憋死了。
蘇洄就是個好的傾訴對象,畢竟他性格溫和又不多嘴,也肯定不會將這些告訴寧一宵。
“就是……上個月sha不是在幾個路演行程裡安插了一個采訪嗎?但原本是雜誌社派人來公司備采的,可是sha不知道抽什麼風,非要自己跑到洛杉磯。”
蘇洄愣了愣。
原來是寧一宵自己要去洛杉磯的。
“不是雜誌社的安排嗎?”
“不是啊,是sha主動的,本來我想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樣。不過最近這兩周,一直都有人給他送花,每天不重樣,後來人也過來了,開著跑車在樓下等他,我才知道原來那是朱利安·福特,一切都合理了。”
“為什麼合理了?”蘇洄不明白。
“因為那間雜誌社就是朱利安家的啊,他媽媽是總編。”
蘇洄的反應忽然間變得很遲鈍。
但卡爾沒有意識到,“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朱利安在s大念本科的時候就在追求sha,這都過去好幾年了,他們倆該不會兜兜轉轉走到一起了吧。”
蘇洄陷入沉默。
胸口有些悶痛,好像被鈍物砸中,喘不上氣。
“eddy?”
“我不知道,可能吧。”他看到造型師走過來,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卡爾,我要工作了,先掛了。”
造型師檢查完褪色情況,在鏡子裡看了看他的臉,“eddy,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蘇洄搖頭,“沒事。”
他隻是有些迷茫。
所以寧一宵是為了朱利安才去的洛杉磯嗎?那為什麼要去藝術館找他呢?為什麼要為他慶祝生日?
還是說,寧一宵是第二天早上把自己送到機場之後,才去和朱利安見麵的。
無論哪一種可能,蘇洄都感到難過。
他潛意識裡認為寧一宵不是那種有了新歡還放不下舊愛的人,但又沒辦法冷靜下來捋順這一切。
的確,那一晚寧一宵並不打算做任何逾矩的事,全部都是他主動的,是他自己喝醉了跑去敲他的門,求著和他上床。
所以他才不願意做到最後嗎?
蘇洄覺得自己簡直糟糕透頂,各種意義上都是。
“好了eddy,這種程度差不多就ok了,坐了快六個小時,辛苦你了,我給你吹一下造型就好了。”
蘇洄什麼都感覺不到,隻是在腦中不斷出現那個從未見過的朱利安,出現他和寧一宵約會的樣子,智齒便越發痛了。
結束了所有造型,他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衣走出來,貝拉看到眼前一亮。
“這也太好看了吧!”她甚至直接鼓起掌來,也給造型師豎了大拇指,“完全就是我心中想的那樣,太美了。”
這些讚美蘇洄一概聽不見,隻聽到他說雜誌時尚版的人也要過來,可能需要熬夜拍攝。
“好,都可以。”
貝拉察覺出問題,詢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坐太久了不舒服?”
“我出去買包煙。”蘇洄不想提,語氣很淡,“煙癮犯了。”
貝拉也拿上外套,“樓下隔壁就有一家便利店,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很快回來。”
蘇洄從衣架上取了自己穿來的白色大衣,搭在肩上,就這樣離開二樓。
旋轉樓梯令他眩暈,但沒辦法驅散腦中的幻覺,蘇洄很想退縮。
明明那一晚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說好了如果真的出現那個人,他要第一時間抽身。
可現在那個人出現了,他卻隻覺得痛。
悶頭下到一樓,他垂著頭徑直朝玻璃大門走去,卻迎麵撞上同一時間進門的人。
蘇洄下意識脫口而出一句rry,沒心情抬頭。
但那人卻握住他的手臂。
光是這一握,蘇洄便意識到他撞到了誰,可理智卻無法相信,於是不可置信地抬眼。
寧一宵也愣了愣。
近乎純白的一頭銀發,將蘇洄身上不同尋常的特質放大到最大,被紐約冷色調的陽光一照,晃眼又漂亮,透明得如同精靈。
蘇洄後退了些,也抽出自己的手。
“你怎麼來了?”
寧一宵眼中的驚豔斂去,恢複了往常的冷靜自持,勾了勾嘴角。
“聽貝拉說你又接了她的工作,正好休假,過來看看。你們應該還沒結束吧,現在是打算去哪兒?”
蘇洄垂下眼,薄的上眼瞼透著淡淡的血管痕跡,睫毛投射出剪影。
“買煙。”
“我帶了,抽我的?”寧一宵手伸進口袋。
還沒等他拿出來,蘇洄便側了身子,略過他開門走掉。
“不要你的。”
寧一宵迷茫地頓在原地,對小貓突如其來的攻擊性感到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