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遲到了二十分鐘,晚宴已經開始,前菜和沙拉都上了,大家邊吃邊聊著天。
侍應生為兩人引路,台上有歌手在表演,寧一宵和蘇洄在黑暗中並肩走到席位上,很引人注目。
景明本來和隔壁的美女演員聊天,聽見動靜抬起頭,看著寧一宵走過來,落座在他右側。
“原來你也會遲到啊。”景明故意揶揄,“消失了四十分鐘,真夠可以的。”
寧一宵沒理他。
蘇洄坐到了寧一宵的對麵,他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用一樣的菜品,於是瞥了一眼寧一宵的。
他抬手叫來了侍應生,低聲對他說,想換一下前菜。
貝拉聽見了,“我幫你選的,你不吃鵝肝嗎?”
“也不是。”蘇洄搖搖頭,笑著對侍應生說,“你們可能上反了,把我和對麵這位先生的對調一下就好了。”
侍應生確信他們沒有上錯,但還是點了點頭,端起他的前菜,走到寧一宵跟前,將他麵前煙熏三文魚拿起,換成了鵝肝。
寧一宵一直聽景明說話,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餐點裡有海鮮。
侍應生將三文魚冷盤放在蘇洄麵前,小聲說了抱歉。
“是我們遲到了,沒有自己點餐,不是你的問題。”蘇洄笑著對他說,“主菜麻煩不要海鮮,謝謝。”
貝拉反應了一下,這才想起寧一宵似乎有忌口,但她沒在意過。
景明盯著寧一宵看了看,一直感覺有哪裡不對勁,直到見他抬手握住刀叉時,才突然反應過來。
“寧一宵,你手套呢?”
寧一宵語氣自然,切下一小塊鵝肝,“弄臟了。”
“怎麼弄臟的?”景明不怕死多問了一句。
果然,寧一宵抬起頭,盯著他,不說話。
景明一下子就理解了,憋住了壞笑,“好的,我閉嘴。”
自從寧一宵落座,景明左側的女演員眼神就時不時瞥向他,明顯到蘇洄都有所察覺。
台上的男歌手坐在鋼琴前彈唱,聲音很動聽,蘇洄低頭吃打東西,聽見那位美豔的女明星開口,隻是對著貝拉。
“貝拉,之前你不是秘密訂婚來著?我記得……好像就是這位吧?”
被cue到這個,貝拉明顯有些尷尬,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第一反應是看向蘇洄。
“啊,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貝拉露出社交必需的假笑,“當時隻是因為我父親的撮合,但我們後來發現的確不適合,沒有共同語言,就和平分開了。”
“真的嗎?”女明星也笑起來,“我很羨慕你這樣的性格,知道自己要什麼。”
貝拉聳聳肩,正巧侍應生上前添酒,她便沒接話了。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sha,不過之前有在網上看過你的路演視頻,口才很好。”女明星將金色卷發撥到一邊肩膀,端起酒杯,越過景明伸出手,邀請寧一宵碰杯。
寧一宵頓了頓,瞥了一眼坐在對麵的蘇洄。
蘇洄嘴角勾著,笑容很淡,意味不明。
寧一宵側過頭,紳士但疏離地說了“很高興認識你”,碰了碰她的酒杯,但並沒有喝酒。
“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像程序員,或許是我刻板印象了。”她笑著打趣。
鋼琴聲流動著。
寧一宵並不屬於不擅長社交的那一類,相反,他非常擅長,隻是很厭惡。但必要情況下,他都可以輕易做到八麵玲瓏,滴水不漏。
隻是現在屬於[沒必要]的情況,並且他的男友就坐在對麵。他思考著應該怎麼禮貌地中止談話。
“沒關係,也不算完全的刻板印象,我現在的確也不算程序員了。”寧一宵開口。
話音剛落,餐桌下,他的皮鞋被另一隻腳碰了碰。
那隻足尖又向上,撩撥似的,輕而緩地蹭了寧一宵的腳踝。
寧一宵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蘇洄,他卻垂著頭,笑著同貝拉說話。
不久前,在更衣室裡飽漲的羞澀如同最外層的花瓣,被剝去,完全地褪去,開得愈發熱烈。
女明星還在繼續,“你個子也很高,應該有一米九?”
景明笑著參與到話題裡,“他啊,還差一厘米,不過穿雙皮鞋就超過了,確實很高。”
寧一宵順理成章不用回話,便盯著對麵的蘇洄。
人聲鼎沸的晚宴裡,舞台上燈光璀璨,鋼琴聲流轉,吸引著在場賓客的目光。
“這款眼鏡也是你們的新品,其實我已經買過了,不過是遊戲款。”女明星笑著說,“不過有時候會在玩遊戲的時候突然看見我媽媽發來的消息,然後嚇一跳。”
寧一宵的笑意很克製。
白色桌布垂在地麵,餐桌上精致的餐點無人問津,一整個桌子似乎隻有蘇洄吃得認真。
他穿著禁欲的黑色襯衫,端坐在對麵,低垂著眉眼,咽下紅酒後,拿起屬於自己的眼鏡,抬手戴好。
不笑的時候,這張總令人浮想聯翩的臉少了親昵,甚至有幾分冷。
可沒人知道,他的腳尖正勾著寧一宵的腳踝。
“哦對了。”女明星湊過來,一臉好奇,“我一直想知道,你的公司名字是什麼意思,看上去很像是某句話的縮寫,就像arlboro這種。”
蘇洄的腳尖勾住寧一宵的西裝褲腿,拽了拽。
寧一宵幾乎可以想象,現在襯衫夾是如何箍緊蘇洄的大腿肌肉,又是怎麼隨著他繃起腳尖的動作,勒紅他的皮膚。
“確實是縮寫來著,是吧sha。”景明一無所知,看向寧一宵。
“嗯。”寧一宵微笑道,“anhattan’ssunneverfalls”
蘇洄原本正切割菲力,餐刀的尖端忽而頓了一下,戳上餐盤,發出聲響。
“原來是這個意思嗎?”女明星有些意外,“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還以為是什麼和互聯網有關的東西。”
蘇洄抬起頭,直視寧一宵的臉,微笑道,“真浪漫。”
景明覺察出什麼,眼神在兩人之間晃來晃去。
“這句話對你有什麼重要的含義嗎?”
麵對女演員的提問,寧一宵模棱兩可地回複,“我第一次來美國,就來了曼哈頓,這個地方對我而言就像是一個新的開始。”
貝拉突然想起《漢密爾頓》的開場曲,忍不住唱了出來,“neyorkyoucanbeanean!”
眾人都笑了出來,蘇洄也露出微笑,輕聲念著寧一宵給出的那句釋義。
“曼哈頓的太陽永不墜落……永遠懸掛的太陽。”
“曼哈頓懸日。”貝拉想起來,“我遇到過,不過就一次,是堵車的時候遇到的,真的特彆美。eddy,你也看到過嗎?”
蘇洄點點頭,“算是吧,和我的初戀一起,六年前的事了。”
話題被引到他身上,斜對麵的女演員也看過來,“初戀嗎?那一定是非常美妙的回憶。”
一旁的景明來了勁,就差把[快念出寧一宵名字]這行字寫臉上了。
“那個初戀一定也很不錯吧?不然怎麼能連一個落日都記六年?”
“嗯。”蘇洄表情認真,卻還在桌底勾著腳,“他是一個找不到缺點的人。”
“這個評價真的很高。”
景明和貝拉都笑了,隻是笑的意味都不同。
眾目睽睽之下,蘇洄毫無掩飾,一邊坦蕩地誇讚寧一宵,一邊暗地裡勾引他。
寧一宵低了頭,拿起酒杯,晃了晃手腕。
明明早已習慣了上流社會的餐桌社交,可此時的寧一宵卻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第一次和蘇洄單獨在中央公園旁的西餐廳吃飯的樣子,像個大男孩,套著鎮定自若的殼。
台上的歌手換了又換,最後輪到主辦方邀請的虛擬偶像,所有賓客都戴上分發的智能眼鏡。
蘇洄本就戴著,於是靜靜等候,他發現寧一宵動作比彆人慢很多,低頭似乎調試著什麼。
舞台還沒準備好,大家都在聊天,下一秒,蘇洄的視野裡竟出現了一行字樣,如同彈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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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應過來,這是寧一宵的眼鏡編號,於是看向對麵。幾乎是同一時間,寧一宵也抬了眼,對蘇洄露出笑容,但很快又垂下頭,靠在椅子上。
這樣真的很像偷情。
蘇洄也搞不懂,明明自己做的事要比在晚宴上偷偷傳消息過分得多,可現在卻因為這麼一句簡短的打招呼而羞澀。
左下角的心率顯示不斷跳轉,數字愈發升高,提醒著蘇洄,他正為此而心跳加速。
細微的音效出現,新的消息也隨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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