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該做的,也應當是相信茶寶,並且保住李玄知的命才對。
蘇嫿一邊說著抱歉,一邊解開李玄知的上衣,開始用冰涼井水一遍遍擦拭他的身子給他降溫。
如此反複了不知多少遍,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嫿才慢慢感覺到李玄知的身子似乎有些平靜了下來。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好一會兒她才緩緩籲了一口氣,收回已經擦得溫熱的布巾又放在井水中重新浸濕。
院牆外,梆子聲悠長響起,打更人的聲音沙啞傳了進來,“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蘇嫿心裡默念著梆子聲,一,二,三,四……
原來已經是四更天了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李玄知,再次吸了一口氣,將在井水中浸涼的布巾絞乾,重新幫李玄知擦了起來。
當李玄知額頭的溫度徹底恢複正常時,東邊的天色已經微微有些擦亮,蘇嫿將手中的布巾扔到盆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院子外頭響起了鳥兒嘰嘰喳喳的聲音。
蘇嫿起身先在房中找到幾件備用的衣服,這才回到床邊幫李玄知換掉了他身上被汗浸濕的衣服。
好不容易才降了溫,她可不想因為這幾件濕衣讓他待會兒又燒起來了。
她閉著眼胡亂給李玄知換上中衣,又替他重新蓋好被子,這才靠著床沿坐在了小杌子上,支起腦袋看著李玄知。
這下應當是沒什麼大問題了吧?
……好累啊,茶寶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蘇嫿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撐著頭看了李玄知好一會兒,忽然發現他的側臉其實生得也十分好看。
許是他的那雙眼生得太勾人了些,以至於她每次見到他時,除了那雙眼,她便再也注意不到其他了。
如今這般細細瞧著,卻發現他的側臉有如刀削,棱角分明,鼻梁雖挺直冷硬,可眉峰卻平直溫潤,將凜冽化去了七分,隻餘三分少年恣意。
當真是生得多一分顯冷厲,少一分則顯平庸。
如今這般清俊乾淨,倒叫人看了一眼後,沒來由地還想再多看幾眼。
離得近了,他身上的濃鬱藥味輕易便鑽進了蘇嫿的鼻子中,熨帖而微苦。
蘇嫿想著茶寶那天同她說的話,她微抿唇角,垂下了眸子,心口有些莫名地微微一抽。
剛剛她在為他擦拭身子的時候,能看到他的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疤,有新有舊,有深有淺。
這些傷疤都是他在北境為守護他們這些大陳百姓留下的。
明明他的身份,以及他為大陳立下的汗血功勞,都應該會讓他成為這個帝都最耀眼的明亮少年郎。
可如今他不僅病弱單薄,還安靜地躺在這裡,身上滿是濃鬱藥味,勉強算是再次保住了命。
蘇嫿也想象不出來,一個人需要喝多久的藥,才能讓自己的身上都浸染了藥味。
她抬眼又怔怔看了李玄知許久。
李玄知的呼吸聲緩慢而平和,聽得蘇嫿困意漸起,折騰了一天一夜的疲憊也終於在此時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很快,她便趴在李玄知手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