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出門時,蕭培忽然意味深長地道“你不問我,楊太後究竟想從蕭家得到何物嗎?”
蕭清晏笑了笑“若沒有這樣東西,我們蕭家恐怕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如今日的季家一樣滅門絕戶了,既是如此重要之物,自當讓它永遠成為秘密,清晏不敢多問。”
蕭培輕笑“其實你可以問。”
蕭清晏隻是淡然抬眸看著他,沒有迫切打探秘密的急切或是一絲一毫的好奇。
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悲歡不溢於麵,生死不從於天。
蕭培對這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孫兒很滿意,可他偶爾也很想看一看,打破這副平靜的表象之後,又會看到一副怎樣的內心?
他凝視著蕭清晏,一瞬不瞬,徐徐說道“是詔書,高宗皇帝的傳位詔書。”
許久之後,書房中已經隻剩下蕭培一人。
他捏著蒲扇的扇柄,眼底似笑,又非笑。
哦。
那孩子方才就隻是如此簡簡單單地“哦”了一聲。
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他竟然也有些看不透。
蕭清晏離開祖父的閱微堂,便徑直前往母親的清平居,途中,她將與祖父的對話從頭至尾過了一遍,確定沒什麼太大的紕漏,才稍稍鬆了口氣。
千人千麵,便有千般應對,和聰明人對話有時很簡單,但也實在勞心費神。
“原來是傳位詔書啊!”她喃喃自語。
原來……
二十多年前,高宗皇帝心目中的皇位繼承人,並不是天生癡傻的嫡長子,原來楊皇後當年本不該成為皇後。
原來,太後之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可這道詔書蕭家絕對不能傳出去,否則蕭家一定會死在楊太後之前。
到了清平居,蕭清晏得知母親去了宗祠,便又改道去了蕭家宗祠。
暮色四合,殘陽落儘。
蕭清晏立於門外,透過窗格看著母親將牌位前的銅蓮燈一盞盞點燃。
蕭筠原本並不姓蕭,她出自晉陽王氏,是王家的嫡女,本名王筠。
當年,王筠與蕭家嫡長子蕭予安相互愛慕,蕭予安為了她不惜拒絕迎娶南陽公主,而王筠也因為執意要嫁給蕭予安,被她的父親王公逐出了家族,不許她再用“王”姓。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但蕭予安給予了王筠足夠的愛護與尊重,將她三媒六聘迎為正妻,又許以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至死再無其他妻妾。
這些年,王筠從未向蕭清晏提起過王家,以及王家的任何一個人。
蕭清晏知道,不是因為母親心存怨怪,隻是因為當年外祖父告誡過母親,不許她再做王家人。
晉陽王氏,詩禮傳家,家風嚴正,天下聞名。
母親隻是謹遵父訓,不敢有違。
蕭清晏看到母親從供案上拿下一座牌位,悉心地用衣袖擦拭。
那個位置,是父親蕭予安的。
蕭清晏沒有進去打擾,悄然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