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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飛驚的話從不出錯。狄飛驚的判斷,就是事實。
雷損明知如此,卻依然忍不住問“與翻天三十六路奇不是一個路數與佛門的阿難陀指是否有關又或者是傳說中的大漠仙掌”
狄飛驚隻說了兩個字“不是。”
雷損目視著季冷留下的掌印,似乎在看一個從天上或者海外掉下來的怪物爪印,忽而道“當時我若以不應寶刀應戰,與季冷的勝負,也在五五之數。但我實在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數,不知道他背後,究竟有怎樣的江湖勢力支持,所以我隻能忍。”
雷損認為自己是成大事者。他能坐到如今的位子上,自然明白不要在對手跟腳未明的時候突兀樹敵。
狄飛驚淡淡道“不隻是他。他的女兒,身上內功並非至剛至陽路數。可惜雷滾沒能逼得她出手。”
提到這位枉死的雷家新銳,就連雷損目中也閃過一絲哀痛。他搖頭說“至少我們確定了一件事。青田幫的野心,絕不僅限於做福建王,六分半堂與青田幫,也終將是敵非友。這樣來看,雷滾也算死得其所”
狄飛驚不語。他並未接話,似乎與雷損不同,私心裡也覺得以雷滾的嗜好,死在掌下並不算錯,隻是繼續專注於青田幫“既然如此,那麼現在便是探明青田幫底細的最佳時機。”
他抬起頭。狄飛驚的頸骨曾在幼年時被馬踩斷過,直至現在,要做出抬頭的動作,也依舊需要他忍受著斷骨的痛苦。但他此時抬起頭,眸光熠熠“季冷與季卷都逗留京中,青田幫此刻守衛絕不如平時嚴密。”
雷損問“你不認為這是季卷故意留給彆人踩的陷阱”
“季卷肯定留下了後手。”狄飛驚說,眸光更亮,正是棋逢對手,每多想一步,便多一分酣暢“要看誰的準備更充分。不能派六分半堂弟子,徒留把柄,派三江六省,龍頭老大,各出精銳,從不同山路騷擾青田幫,務使疲於應付,再暗告混江龍、過山虎兩道匪幫,就說青田幫總舵藏有黃金萬兩,使他們心癢,便可替我們一探青田幫究竟”
他頓了一頓,又道“季家父女是何等師承,這般下來,總能探出一二。”
“也不知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說過,修的這門功法名為神照經,師承丁典丁伯伯。”
另一處,季卷正緩聲向蘇夢枕道“這內功修至極致,甚至有起死回生之功效。我向你輸一道內力,可探查你體內暗傷,也有滋養病體的作用,不必緊張。”
蘇夢枕冷聲道“我為何會緊張我的病,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攤開任天下名醫診斷過。我勸你不必浪費時間在替我想辦法醫治上,我雖病,卻比絕大多數人更像活著”
季卷笑“你不緊張,說這麼多話做什麼”
蘇夢枕的話戛然而止。他閉著嘴,任由如有萬物生發般微溫的一道內力探入他奇經八脈,而季卷的臉色隨著內力探入幾經變化,大訝問“我以前是不是勸你修身養性,至少彆在傷重時勉強出手”
蘇夢枕臉上那一抹奇異的神情更深了點。刀劍加身都不動一根眉毛的蘇少樓主彈了彈手指,像已忍不住,想收回手腕,最後隻是硬聲說“在死和病之間,我自然會選繼續病著。”
“病多了,也就死了。”季卷毫不留情道,“就算為了金風細雨樓和青田幫的合作,你也得控製病情,爭取活得再久一點。”
她已收了內功起身。以她目前的神照功修為,要想治好蘇夢枕這多種毒與內傷混雜的複雜病情,實在難如登天。她思考著,歎息“我還道這幾年內功見漲,應當能替你運功療一部分傷,沒想到你這病情發展,比我武功進境還快。也不知丁伯伯親至,以他可起死回生的造詣,能不能幫得上你。不過他和淩伯母如今雲遊山水,等下回見到,我一定讓他來一次京城。”
蘇夢枕看著她,忽然問“你為何要醫好我”
季卷愣了愣“這也需要原因”
“我喜歡問清楚。”
“好吧。往遠大了說,我對力所能及,又不是敵人的人,都希望他們能過得好點。知道得多,總有更多莫名的責任感,覺得令彆人過上好生活,也是我生來的義務之一。”
“往私人了說”
季卷背手低頭,鬢角垂下一縷,輕浮在明滅燈花間,燈影如霧,室內越暗,越襯得人麵如月。
她笑“在這個時代,要找一個和我一樣大逆不道的人實在太難了,我也是人,也怕寂寞,自然也怕你死。”
蘇夢枕的眼裡點起兩簇火光。他注視著季卷,深深笑道“你現在已不必害怕寂寞”
蘇夢枕走時無聲融於夜色。季卷靠在窗邊,目送瘦削黑影重新歸於天地染缸,不由對濃雲壓頂的夜色出神。
京城幾日內所見的形形色色江湖人在腦中飛速掠過,潛龍在淵者數不勝數,實在繁盛,的確擔得起天下第一城的名號,隻是想到數年後的金兵破城,這些江湖人當時又會在哪究竟是奮力抵擋,依舊不敵金人,還是如今這些人早在江湖爭鬥中內耗了大半
季卷忽生感歎“時不我待啊”
時間緊迫已是她早知的事實,因此季卷隻是隨口一歎,隨即轉身催促起季冷“我們在京城待不了幾天了,現在就開始收拾行李,這兩日買兩匹好馬,我們抓緊回去。江南還有個現成的火器研發部門等著我們兼並呢”
季冷一向聽從女兒的指揮。兩日之內,他已借喝酒赴宴的機會,把帶上京的最後一些珍珠送了出去,這處彆院的地契留了,打算當做未來的辦事處,等第三日晨曦初生,父女二人隻兩匹棗紅馬,輕車簡從,自京城門口往南飛馳而去。
等京城徹底消失在管道上時,季卷又回頭瞧一眼,笑歎“可惜了,京城英雄不能儘入我彀。”
季冷瞧她一眼,悶不做聲。
季卷說“唉,這種時候,真希望跟我出來的是我娘。她一定會附和我幾句的。”
季冷沒什麼脾氣地點頭“她的確會。”他頓了頓,好像一根橫骨卡在喉嚨間幾天,這會實在不吐不快,於是又說“但可憐天下父母心,她肯定也會問我接下來這句話。”
季卷疑惑“問什麼”
季冷“呃”了一聲,麵露掙紮,慢慢道“你和那個蘇少樓主,以前究竟有多深的感情,居然連修習神照功的事都向他交代不諱呃你要是不想跟我說,也沒什麼,我沒有非要刻意打聽。唉,但是蘇夢枕的身體實在太差了點”
這回,臉色精彩,半晌說不出話的變成了季卷。她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子女再能乾,父母再開明,但在已至適齡的女兒麵前,父母的婚戀腦的發作,絕不受理性控製。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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