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頹然跪坐回去,眼風向洛千淮掃去,見她側過臉去並不看他,便又以目示意站在門口的洛蕭跟洛昭,希望他們能夠出言幫自己解圍。
二人唇邊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身子挺拔如竹,一個儒雅一個英武,卻都對他的窘境視而不見。
墨公子的話仍在繼續:“嶽丈聽憑妾室登堂入室已是失禮,更是縱容她衝撞內子.......若不加以懲處,便是內幃不修的證據,若是傳揚出去,說不得會遭到禦史彈劾......”
景淵此時已是汗出如漿,背心已然被冷汗浸透,他一邊頻頻伸袖擦汗,一邊顫聲道:
“不過是家事而已,還不至於惹來禦史關注吧?”
不怪景淵如此驚懼。內宦雖是天子家奴,照理說禦史台監察百官,並不能管到他們,便是當真被參,最終也不可能如外官一般查明罪狀按律處置,而是由天子決斷論處......而問題也恰恰就出在這裡。
禦史們彈劾外官,或許還會留下幾絲分寸,但對於內宦,從來都是不遺餘力地打擊。
這樣也就罷了,偏偏大豫史上,凡是被禦史彈劾過的內宦,就沒有幾個能有好下場的,沒情份的被皇帝推出去平息物議,有情份的就算當時被護下,改朝換代後照樣倒算總賬——總之都是死路一條,且往往被處以非刑,死得遠比外官要慘烈得多。
旁人不知道,景淵卻是很清楚,現任禦史大夫欒和與墨公子的關係,他隻要稍微動動嘴皮,自己便會死無葬身之地,而現任小皇帝跟自己沒有半分情誼,鐵定不會護著自己。
墨公子抬眸冷冷地瞥了景淵一眼,涼涼地道:“本侯素不喜麻煩。若隻是嶽丈自己的家事,本侯自是懶得理會,但若是手長嘴長管到本侯府裡來,令內子有半點不痛快,那就莫怪本侯不念舊時情誼了。”
他的話剛落,那邊景淵就已經跪坐得端端正正,滿臉誠挈地表起了決心:
“侯爺放心,在下明白該如何做了!茵茵乃是在下的嫡女,之前是我治家不嚴,以致於坊間流言四起,在下定會儘早澄清流言:我景淵此生隻娶過一妻,便是茵茵之母,以後也決沒有續娶的打算,如違此言,天打雷劈!”
“哐啷”一聲,門外傳來了碗碟摔落的聲音。景淵看得真切,采薇慘白著臉站在階上,滿臉都是不敢置信,就那麼與他對視了良久,然後掩麵跑掉了。
景淵習慣性地想要起身去追,但到底還是穩穩地坐了回去。
洛蕭與洛昭默默地收回了視線,對這個看似病弱的姊夫,生出了幾分親切之感。
這次回門,倒是還算不虛此行。洛千淮的目光落在站在一側的阿芩麵上,見她滿臉懵懂,並不明白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理解失去嫡女的身份,對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心下便生出幾分不忍。
這小姑娘的性子單純,也是景家上下,她唯一還存著幾分好感的人。
希望她以後,不要怨恨自己才好。若是能一直保持本心,洛千淮也不介意在她的姻嫁之年,儘一儘長姊的責任。
采薇雖然未再露麵,但該吃的飯還是照樣得吃。
席間景淵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隻顧著奉承墨公子跟洛千淮,倒也沒有再生出什麼齟齬,再加上洛蕭跟洛昭時不時地插上兩句求學跟習武時的見聞,總體來說也算是和和氣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