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你再闖禍,哥哥我就要篡位了!
蘇長歌回過頭。
隻見外麵的太學生讓出一條道路,嚴院長滿臉慍色的走來。
“吾乃太學院司業,掌教務、院律。”
“自然有資格改製太學。”
蘇長歌開口。
搬出自己司業的職位來。
按理來說,司業通常負責協助院長處理校務,相當於副院長。
但職位歸職位,職權能發揮多少,還要看擔任者的身份、背景、地位。
就好比縣令和縣丞,縣令是正官,縣丞是副官,可要是縣丞背後有人,又得民心,那這一縣之地誰說話算數,還真不好說。
現在太學院的情況和這差不多。
蘇長歌上得皇帝恩寵。
下得學子擁護。
身份更是國公之位。
這種情況下,就算他隻是司業,權柄也要比所謂的院長大得多。
畢竟他說的話有人聽。
這就是權力。
聞言,嚴院長顯然也認識到這點。
整張臉因憤怒而瞬間脹紅,雙拳緊握,老目冷冽的盯著蘇長歌。
“哼,蘇長歌。”
“就算你是司業又如何?”
嚴院長冷哼一聲,義正言辭的說道“太學院製度,乃是昔日朱聖所立。”
“朱聖,乃是繼董聖之後儒道集大成者,一言一行俱是天下楷模,他所立的製度,乃是聖製,即便你是司業、國公,也要效法先王之製!”
嚴院長開口。
先王。
不隻是前代皇帝,也代指曆代聖賢,受百姓認可尊崇的古人。
嚴院長知道自己權勢不是蘇長歌對手。
因此直接搬出朱聖來。
凡是儒生,皆以效法聖賢之行、聖賢之法、聖賢之製為榮。
畢竟聖賢得天地認可,他們的言行舉止,立下的規矩肯定是最好的,我們這些還不是聖賢的人,隻要效法他們就好了。
嚴院長此舉。
乃是想借曆代先王來壓蘇長歌。
畢竟你再大還能大過聖人?
大過曆代先王?
彆說你一個小小的國公,就算是皇帝陛下來了,恐怕都不敢說這話。
正想著,蘇長歌緩緩出聲道。
“吾以為此言謬以。”
“世有萬古不易之常經,無一成不變之治法。”
“蓋不易者,仁德良善禮義也,昭然如日星之照世,可變者令甲令乙,不妨如琴瑟之改弦,聖製亦是如此,乃可變之法。”
蘇長歌開口。
伴隨他的聲音響起。
刹那間。
全場頓時陷入到死寂當中。
夫子、教習,甚至是外麵的學生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他。
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
但其本意,就是說聖製不行,被淘汰了,必須要改製變法。
然而,這就與儒道曆來提倡的法先王產生了衝突,聖意你還可以說是後人理解出問題,可聖製完全是聖人立下的。
想到這。
嚴院長恨意森然地盯著蘇長歌。
之前此子創立心學。
雖然講的知行合一致良知駁斥了朱聖之言,但也借用了亞聖的話。
同屬儒道。
隻是與朱聖理學不對付。
但未曾想,此子如今為了打壓理學,竟然喪心病狂到連聖製都敢改!
聖製,乃是理學基礎,太學院作為天下書院表率,製度稍作改變就會引來效仿,蘇長歌改聖製,就等於掘理學的根。
畢竟就算他這一代再強。
隻要朱聖之製不改。
太學院還是朱聖理學的太學院。
頂多受到打壓,如董聖學派那樣,暫時沉寂下去,但也不會慘到哪去。
就跟教派一樣。
教義,教徒可以有不同的理解。
可教規是底線原則。
心念至此。
嚴院長怒聲喊道“蘇長歌,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聖製不敬!”
“先王之德,光耀萬古,值得吾輩後世效法,你如今欲改聖製,莫非是覺得效法先王不對,還是對先王心存異議?”
嚴院長直接一頂大帽子扣上。
氣憤歸氣憤。
但此刻他也意識到,這或許是把蘇長歌開除儒籍的好機會。
畢竟先王不止朱聖一個,蘇長歌要是敢說效法先王不對,亦或者對先王有異議,此等行徑就跟離經叛道沒什麼區彆。
整個儒道學派都會群起而攻之
也正因此。
嚴院長說完之後。
目光灼灼的盯著蘇長歌。
就等他駁斥自己。
然後自己彙聚整個儒道學派之力,一起打壓他,連帶著心學一塊消滅!
但就在這時,隻見蘇長歌搖了搖頭。
“禮莫大於先王。”
“而先王有百,吾孰法焉?”
話音落下。
蘇長歌環視眾人,視線所過之處紛紛避目,不敢回答他這個問題。
古往今來聖賢將近百人,聖人也有五位,那麼問題來了,效法先王是吧,效法誰?文、亞、禮,還是董朱二聖?
這就涉及到派係問題。
理學當然推崇朱聖。
可其他學派也推崇不同的聖人。
共推文聖的話,就會產生一個問題,太學院的製度,是文聖定下的嗎?
不是為什麼不能改?
一時之間。
嚴院長的臉色難看起來。
他沒有想到,蘇長歌的言辭居然如此犀利,一下就避開了要點,用反問破題。
但作為理學一員。
無論如何。
他都要阻攔蘇長歌改聖製。
“先王雖有百,但殊途同歸。”
“朱聖之製乃朱聖立,就算你不效法先王,但有何資格更改聖製?”
嚴院長開口。
其實這就有些強詞奪理。
我雖然說不過你,但卻可以利用先王和朱聖的身份地位來強行逼你屈服。
聽到這話,學宮的夫子教習紛紛點頭。
朱聖的製度你可以不效法。
但你一個後世儒生,憑什麼改聖人的法製?你以為你是誰啊!
而此時,蘇長歌掃了眼麵前眾人。
心中談不上氣惱。
早在決定來學宮宣布改製前,他就猜到這群人會搬出聖人來反對。
“一群腐儒,可笑至極。”
看著他們,蘇長歌露出一臉冷笑,朗聲道“自古法先王者,皆是效法先王之仁義,法後王之時用,以治當世之民。”
“爾等口口聲聲效法先王。”
“法了什麼?”
“隻會生搬硬套的效法聖人衣著、言語、製度,此皆先王之皮毛矣!”
“文久而滅,節族久而絕,守法數之有司,極禮而褫,但自古以來,曆代先王俱是一心,故欲觀先王之跡,察後王也,。”
禮義的文製、音樂會被時間磨滅。
守護法製的官員傳承時難免出現一些差錯,從而漸漸和上古的禮義遠離。
但曆代皆有聖賢。
言行舉止,規章製度或不相同。
但他們在各自時代都是為了天下百姓著想,為了踐行仁義,讓世道更好。
這種‘心’,才是聖賢的內核!
因此想看先賢的痕跡。
要從後世聖賢之人的身上去看,他們言行舉止,跟先賢同出一心。
“是以,朱聖之製,治於其世;吾所改之製,秉承往聖之遺誌,治於當世,於民有益,非爾等卑賤之腐儒所能理解。”
大言煌煌,令人生畏。
蘇長歌的這番話。
直接將麵前這些所謂的朱聖門徒,給踢出法先王的行列。
“好!罵得好!”
太學院某處,長相平平無奇的青年麵露喜色,感到無比痛快。
嚴院長這群後世之儒,張口仁義道德,閉口道德仁義,口口聲聲效法聖賢,但除了死記硬背之外,屁都沒有學到。
若是靠效仿聖賢的言語、衣著、規矩就能成聖。
那也太簡單了。
而此刻。
嚴院長等人被蘇長歌給罵的啞口無言。
整張臉陰沉似水,難看至極。
這就跟有人說你隻是衣服像你爹,但你不是你爹親生的一樣。
但偏偏蘇長歌這番話極難反駁。
至少憑他們,一時半會想不到該如何引經據典,才能反駁這番歪理。
可為了不讓理學的根被掘掉,嚴院長眼中一狠,大聲喊道“吾乃太學院院長,你不過是司業而已,除非從我屍體上他過去,否則你休想更改聖製!”
道理講不通,就耍無賴。
他就不信蘇長歌敢在光天化日下殺他。
要真如此。
舍自己一人之命,保全理學延續,拖心學下水,也算是不虧。
而學宮那些夫子教習聽到這話。
本也想跟著一起捍衛道統。
但最後還是克製住了。
畢竟蘇長歌這人太過狂妄,什麼都敢做,萬一真起了殺心,那就虧麻了。
“老匹夫,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此時,看著悍不畏死的嚴院長,蘇長歌嗤笑一聲,肅聲道“太學非朱聖之太學,更非汝之太學,乃是大晉之太學!”
“改製之事吾已經上奏陛下。”
“就算你是院長,也沒辦法阻攔。”
“對了,要死麻煩滾遠點,像你這種卑賤之儒,根本不配我動手。”
蘇長歌開口,半點麵子都不給。
現在自己權勢在手。
而且該講的道理也跟你們講了,你們不聽,硬要頭鐵也沒辦法。
禮聖曰教而不化,誅之!
蘇長歌自然不會動手誅殺他們,但冥頑不化者會踢出太學,還這裡一個清淨。
聽到這番話,嚴院長氣的渾身顫抖。
“蘇長歌!”
“你就是少正卯!少正卯!”
“心達而險!”
“行僻而堅!”
“言偽而辯!故意扭曲聖意,老夫今日便效法聖賢,行君子之誅!”
嚴院長破口大罵數聲後,狀若瘋癲的他,左右掃視一眼,不管不顧的抄起一把椅子,衝上前就想對蘇長歌動手。
朱聖理學,太學院。
他為這兩樣東西傾注了畢生心血!
可現在蘇長歌要毀掉他們。
他如何能不氣?
他怎麼能不氣!
這一刻,他就像是捍衛宗教的狂信徒,隻想將眼前的異端給滅掉!
見狀,蘇長歌能理解嚴院長的行為。
但關我屁事。
而且朱聖的學問他也沒說廢除。
隻不過適者生存。
不與時俱進、對世無用的學派,就該束之高閣,供一些純學者當興趣研究。
而太學是培養能臣乾吏,為國取才的地方,需要經世致用的學問,以及能乾實事的學子,不需要一群口頭仁義的腐儒。
隨即,看著朝自己衝來的嚴院長。
蘇長歌理都沒理。
腳步一移,輕鬆躲開攻勢,而後隻聽噗通一聲,嚴院長因腳步失衡摔倒在地。
額頭被自己抄起的椅子給磕出血來。
蘇長歌瞥了眼,見人沒死,轉頭對著學宮內眾多夫子說道。
“從今日起,太學院改製。”
“夫子教習分為三等,上等月俸一百兩,中等五十兩,下等二十五兩。”
“每年六月、十二月,由所授學子打分評定,不合格者降級,下等不合格兩次,直接開除,意外情況酌情考慮。”
伴隨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學宮內的這些夫子和教習頓時滿目錯愕,不可思議的盯著他。
啥?
學子給老師打分?
簡直荒謬!
自古以來皆是尊師重道,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
師者如父。
哪有兒子給父親打分的道理!
“蘇長歌,你這簡直是離經叛道之舉,違背先王之義!”
一位老夫子大聲指責道。
其他人都看著,心中雖有不服,但害怕權勢都不敢開口說話。
聞言,蘇長歌掃了一眼,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