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蘇長歌並沒有因此忘記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詡為陶先生的人。
下一刻。
蘇長歌看向陶先生,眸中滿是怒意。
若不是他在籌謀此事,這些百姓現在應該坐在家中和親人妻兒談笑風生,其樂融融,而不是被掩埋在廢墟下,生死兩隔!
與此同時。
陶先生也同樣看向蘇長歌,目光完全被憤怒和怨恨占據。
一百三十二年的謀劃!
就因為這個二十出頭的六品儒生而成了一場空,他的成道之路也就此隔斷。
他如何能不恨?!
“蘇長歌,你阻攔老夫成道,阻攔我楊朱學派興盛!”
“此仇不共戴天。”
“總有一日必要讓你血償!”
陶先生率先開口,無比憤恨的喊道。
一時間,在場修士紛紛看向這個雙手枯瘦的老者身上,眼中滿是厭惡。
他們中有人雖然同樣瞧不起凡人。
但也不會偏激到如此地步。
仙歸仙,凡歸凡,這是修行界約定成俗的規矩,可這人既是修士,又乾涉人間,還鬨出這麼大動靜,他就不怕沾上因果?
再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有因果。
什麼道需要殺千萬人?
這種成道的方法,簡直聞所未聞,就算是當初魔道都沒有如此凶戾。
正想著。
隻見蘇長歌緩緩開口。
“楊朱學派?就憑你這等泯滅人性之徒,也配提楊朱之學?”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
“不因外物而損己,亦不因外物而損害他人分毫,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此等道理,到了你口中卻成了自私自利之學,似爾這般篡改先賢精義的險惡之人,隻不過是打著楊朱的旗號禍害蒼生罷了。”
“若楊朱在世。”
“定會親自手刃你這不孝徒孫!”
蘇長歌開口,目光冷冽。
既然對方一個勁的自詡是楊朱傳人。
那對這種十惡不赦之人,他不僅僅要殺人討還公道,而且還要誅心!
誅對方的道心!!
而此刻,聽到蘇長歌的這番話。
陶先生頓時愣住。
他原本以為蘇長歌會像自己一樣,說些泄憤的話,然後對自己動手。
但沒想到,對方竟然談起了楊朱之學,而且跟自己所學的不能說完全不一樣,隻能說根本就是朝著兩個極端不同方向走。
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
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聽到這兩句話,陶先生瞬間感覺自己一直所缺的道理被補全。
然而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承認這兩句話。
因為那樣就證明他錯了。
大錯特錯!!
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會就此崩塌,他的道心也會在頃刻間崩潰。
到了那時,他將修為暴跌,一輩子活在悔恨當中,不贖清所犯下的罪孽便無法得道,所以,即便是他死也不能承認蘇長歌的話。
必須堅持自己的路才是對的!
“你休想亂老夫道心!”
“老夫乃是楊朱之學正統傳人,豈會被你三言兩語給蒙騙!”
“什麼全性保真,胡說八道!”
此刻,陶先生強壓心中對道理的感悟,怒聲罵了回去。
然而就在他話剛說完。
突兀間,他懷中飛出一張殘頁,其上內容被漸漸補全。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不虧其身,遭急迫難,精通於天。”
此物,乃楊朱所留。
陶先生看到書頁上的內容補全,先是一喜,之後麵色變得無比難看。
原本堅定的道心瞬間出現裂痕。
不得不說,這波來自祖師爺楊朱的背刺,讓他難以接受。
道理出自蘇長歌之口。
他還能嘴硬,堅定自己的話才是真的。
可現在祖師爺跑出來實錘。
他就算再怎麼嘴硬,可隻要心中信祖師爺,就一定會產生影響。
一時之間,他本來仙道四品的修為開始鬆動,枯瘦的手止不住顫抖,整個人怔在原地,眼神複雜的盯著書頁上內容看。
見狀,蘇長歌知道誅心成功。
隨即調用浩然正氣。
想要趁此機會將陶先生留在原地,等謝靈韻或者黑龍過來殺了他。
為那些死去的江南百姓報仇雪恨。
但就在這時,不知陶先生用了什麼手段,浩然正氣之下。
他像個沒事人一樣,身影愈發黯淡,直至消失不見,原地隻留下一張承載楊朱道理的書頁,他不能,也不敢帶走。
看到這一幕。
蘇長歌眸中閃過駭人的殺意。
他知道。
這肯定是陶先生在來此之前就布下的手段,不論成敗都方便逃掉。
這種人留在危險實在太大。
但好在對方現在的道心已經出了問題。
修為受損,就算是逃,也很難逃出江南六郡,必須要找個地方靜養恢複。
不過,對方害死了如此多的百姓。
蘇長歌就算是把江南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對方,為這些百姓討個公道,而想找到對方,首當其衝的自然是與之勾結的官紳和吳王。
想到這裡。
蘇長歌抬目看向坍塌的房屋。
找人需要朝廷出力。
當務之急,還是組織人手救出那些受災的百姓,以及解決災民們的吃住問題。
正此時。
魚幼薇的聲音響起。
“長歌,此物承載上古先賢精義。”
“你收下吧。”
魚幼薇隨手一揮,在眾人眼紅的目光下,將承載楊朱之學的書頁拿了過來。
要知道,這種寶物可遇不可求,隻要能參悟上麵精義,便能得到其道承,到時無論是開宗立派,還是當散修都可以。
“你幫我放起來吧。”
蘇長歌開口。
漸漸習慣拿她當人形儲物袋使用。
“嗯。”
魚幼薇點了點頭。
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反正是一家人。
隨即將楊朱書頁給收入袖中後,便想勸慰蘇長歌,讓他不要背負那麼多。
但就在此時。
一道龐大的黑影籠罩上空。
眾人抬頭看去,發現是剛才平定災難的黑龍在頭頂盤旋。
緊接著。
黑影陡然在天空消失。
地麵上,一個身穿玄色流仙裙,冰肌玉骨,長相俏美,格外飽滿的女子出現在眼前,頭上還長著兩根晶瑩剔透的小鹿角。
隨後,女子快步小跑到蘇長歌麵前。
“青蛟,見過蘇先生。”
“化龍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青蛟拱手作揖感謝,一陣波濤洶湧,隻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魚幼薇給打斷。
“咳咳,以身相許就免了。”
魚幼薇急忙阻攔。
此言一出,青蛟怪異的看了她一眼。
而後轉頭看向蘇長歌。
認真打量其樣貌後,笑道“先生若真要以身相許,青蛟願臥榻相迎。”
“並且,願供先生任意驅使。”
伴隨聲音響起。
周圍仙門修士一臉驚詫的看著她,模樣挺高冷,但這都什麼虎狼之詞。
魚幼薇聽到這話,更是臉都綠了。
“不必,爾能化龍皆是天道和人道垂眷,往後保佑大江兩岸百姓風調雨順。”
“遠要比以身相許報恩好多了。”
蘇長歌開口,他並非不喜歡女色,但也不至於用下半身去思考。
更何況,此前他壓根就不知道青蛟是母蛟,還有,誰知道龍是怎麼繁衍的,他的緩緩先,凡事不能操之過急。
“一切聽先生的。”
青蛟笑了笑,沒有再去提。
她最開始想說的。
唯有任憑蘇長歌差遣驅使,但經魚幼薇一提,她倒覺得以身相許也不錯。
畢竟她的真龍之軀,乃是蘇長歌敕封所得,身體算是他給的,那麼現在嫁給他,成為他的人,一報還一報,合情合理。
更何況。
他身上真的好香。
那種血脈共鳴的親近之感,讓她不由自主的本能想去靠近他。
但倒也沒到那種萬分癡迷的程度。
隨後,青蛟似乎記起什麼。
“蘇先生,青蛟如今已經化龍,再以蛟稱有失妥當。”
“先生敕封我為江河正神,又幸得化龍,對我無疑有再造之恩,因此還望先生不吝賜名,如此也算是善始善終。”
青蛟開口。
她乃是從一條水虺靠自己修上來。
沒有父母傳承,更無姓名。
她以前倒是無所謂。
隻是現在成了江河正神,總得正式一點,否則丟的是蘇先生的份。
“姓名”
聞言,蘇長歌打量了眼青蛟。
沉思一會後說道“你若是不嫌棄的話,就叫清玄吧。”
“玄色者,水也,而且古語有雲,天玄而地黃,天色玄玄,乃月已落,日未出之色,又代表著破曉黎明即將來臨。”
“正好,你這一身鱗甲也是玄色。”
“而清字則是心思澄淨。”
“同樣泛指天空,而且與青字諧音。”
“清玄又有清虛玄妙之意,希望你有朝一日能破開桎梏,參透玄妙。”
伴隨蘇長歌的聲音落下。
青蛟怔了一下。
她雖然活了上千年,但讀過的書並不多,沒想到玄色竟然有這麼多喻義。
不過每種喻義都很美好的樣子。
“清玄謝蘇先生賜名。”
清玄看向蘇長歌,眼中帶有幾分崇拜。
而就在這時,廬江郡內一大群衣衫襤褸,滿身泥汙的受災百姓跑了過來。
“龍神剛剛就是在這,去哪了?”
“大家快看,楚國公在那!”
“吾等廬江郡百姓,多謝楚國公救命之恩,請受吾等一拜!”
一時間,百姓們爭相跪拜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