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副將慌裡慌張的搖頭,壓低聲音道“不能說…不能說…不能說,三殿下有令在先,誰也不許議論女將軍。”
莊礽走到僻靜處,故意問“女將軍是不是長得很美?”
朱副將本能的回道“那是自然,她可是三殿下的…”一時反應過來,轉了話頭道“是三殿下親自提拔的將軍,能不美嗎?”
莊礽聞言,唇邊不由抿出一絲…連他自己也未必覺察到的微笑。
他的雙手躲在大氅裡,默默攢緊了掌心,語氣似乎輕柔了幾分,問“我能見見女將軍嗎?”又突然覺得心虛,掩飾道“我從不知道女人也能當將軍。”
朱副將不疑有他,道“近來天寒,女將軍甚少來營裡…”話沒說完,莊礽的臉已倏然陰沉下去,眼中的光也黯淡了,一副百般無賴的樣子。
寺廟前人潮不息,比肩接踵。綠綢黑鍛的轎子停了長長的一溜,雪泥中架著木棚,幕下有戲子咿咿呀呀的扯嗓門喊唱。還有無數的小玩意兒,這邊是鬥雞、鬥蛐蛐、賭錢,那邊是煎餅、糖葫蘆串、奶油炸糕。妓女們衣衫鮮豔的招搖過市,大家閨秀們拋頭露麵在佛前求卦,全無素日的體統。雪絮絮飄落,沾濕了頭巾衣裙,卻沒有一個人撐傘。
晚晴一味往人群裡擠,鬥篷早解了,皮靴踩在爛泥雪裡,發上、肩上綴滿了雪花。承瑞替她拿著衣物,緊緊的跟在她身後,生怕一晃眼,她便消失了。
她終於停住步子。
承瑞抖開鬥篷,披到她肩膀,道“真像亂竄的小狗。”晚晴指著麵前的小攤,兩眼發亮道“給我買這個…”小販子呦嗬道“客官有眼界兒,祖傳的秘方,吃過的人都還想吃!您到旁邊稍等會,馬上給你做。來五個銅板?一個銅板兩塊臭豆腐。”
晚晴道“來十個銅板,多放辣子,不要蔥花。”
濃鬱的臭味兒四處亂溢,承瑞聳了聳鼻尖,嫌棄道“我給你買桂花糖藕。”晚晴忍住笑意,緩緩的搖頭。他又道“下賤人等吃的東西,怎能登大雅之堂?”
晚晴鄙了他一眼,道“你若想登大雅之堂,該去莊宮,帶我來廟會做甚?”她雙手將承瑞攏住,幾乎傾入他懷裡,承瑞有些羞赧,道“大庭廣眾,你…”
話沒說完,晚晴已從錢袋裡抓出一錠銀子。
她把錢遞給小販,問“夠不夠?”小販手裡麻利的動作,笑道“小本生意,不知有沒有沒有銀子兌給客官。客官可有銅板?”又大喊道“老婆,過來收錢!”
一個滿臉油膩的婦人從後頭棚子裡鑽出來,罵罵咧咧道“什麼事都要叫我,沒見我忙著嗎?小狗子還餓著肚子呢。”小販板臉道“是你的狗崽子重要,還是客官重要?”婦人朝晚晴承瑞掃了個白眼,伸手道“吃了幾個銅板?”
晚晴從沒被平民怠慢過,心底生出異樣的滋味,有些新奇,又有些害怕——真怕惹了潑婦罵街就不得了了。她與承瑞對視半響,又聽婦人不耐煩道“問你話呢?耳朵聾了啦。看你們人模人樣的,莫非都是聾子?!”承瑞忍不住先噗嗤一笑,晚晴也跟著大笑起來。
婦人簡直是撞見鬼了,哆嗦道“笑?你們笑什麼?挨了罵還笑,腦子該看大夫…”
晚晴把錢丟給婦人,道“不用找了,給你做賞錢。”小販用瓷碗裝了兩大碗,道“客官請入坐,小的馬上給你端去。”又對婦人喝道“有完沒完了?閉上你的狗嘴!”
婦人拿了賞錢也不道謝,依然罵罵咧咧。
晚晴與承瑞坐在棚子底下的小桌前,麵對麵一人一碗臭豆腐。耳邊是吵架聲,呦嗬聲,遠處的唱戲聲,抬轎的咯吱聲,甚至馬蹄聲,雪聲。
承瑞道“以後如果你生氣了,就跟剛才那個婦人一樣,隻管罵我。”
晚晴垂臉含笑,道“像她那樣罵你是聾子也可以?”
承瑞把自己的碗推到晚晴麵前,道“可以。”
晚晴的笑意越發濃了,道“以後如果你生氣了,也要和她相公一樣。”承瑞略有不滿,上下打量著小販,道“和他一樣賣臭豆腐?”晚晴輕輕一笑,道“像他一樣,無論我罵你什麼,無論你多麼生氣,都不許離開我,冷落我,不許不和我說話。更不許…”
承瑞問“更不許什麼?”
晚晴道“更不許回王府過夜,就算天塌下來,到了晚上,你也要回到我身邊。”
承瑞的聲音淡淡的,甚至是漠然的,道“好。”
吃完臭豆腐,兩人又去看了百戲,求了卦,賭了兩把蛐蛐。天漸漸黑了,廟會裡的遊人越來越少,晚晴的衣服已是半濕,兩頰凍得通紅。
臨回去前,晚晴指著街對麵的小攤,道“咱們去買兩屜煎餃,給蘭燼當晚膳。”承瑞見雪勢愈大,便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買。”他大步出去,而晚晴就像個小媳婦似的等在屋簷下。身後突然傳來低沉之聲,道“姑娘,你的錢袋掉了。”
晚晴轉過頭,隻見身裹灰色大氅的年輕男子立在身後,他眉眼清秀,身長玉立,肌膚異常白皙,有一種陰柔的俊美。
他手裡舉著錦織紫鍛的綢袋,朝晚晴綿綿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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